“如果這是約會的話,閣下,您好像找錯對象了。”
但不能否認,這令人愉快。
因為這份愉快,擇明破例找上藍胡子,提前會麵時間,定在翌日淩晨。
落日薩德俱樂部,共有一至十六號小屋,目前正應對十六名‘侍者’,包括擇明在內。
不過在開始前,交涉出現一點小插曲。
“什麼?你要名單!”藍胡子瞪凸眼球,飛沫噴滿唇邊長須,“這不行!絕對不行!我們不允許泄露任何有關俱樂部的信息,不然彆怪我沒警告過你,這會讓你搭上小命。”
“先生,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隻想更清楚大家情況,量身定製建議。”擇明舉起一手示意稍安勿躁。
“您想啊,如果每個人都能和我一樣……”
他省略後話,藍胡子卻已繪好藍圖,緊鎖的眉如胡須一樣展開。
最終擇明得到一份極簡清單,隻有那十六人的名字和身體數據。
見麵地是九號休息室,0781照舊隨行,在旁監視。
才推門,擇明就迎來怪聲怪氣的問候。
“哦,恭迎大駕啊。大半夜不讓我們休息的‘好榜樣’。”
沙發坐滿人,年紀與他相仿,無一不是佩戴麵具,衣著露骨。作為回應,擇明站好鞠躬。
“各位,日安。”
“還日安,你可真有精力。怪不得呢,九號老師。”
說話者位於正中央,栗發如綢,膚若凝脂。唯一掉價的,是他紗網前襟下若隱若現的淤青。
他似乎是這幫人默認的主心骨,有他開口,旁人譏笑附和,要麼自己討論起話題,全然不把擇明放在眼中。
0781看不下去,主動走近擇明附耳道。
“你可以指示我讓他們安靜。”
豈料青年感激一笑,不再理會他。而是挪走桌上不堪入目的雕塑擺件。
紙質棋盤平鋪占據大半麵積,棋子也是手折的,精巧可愛。
見擇明擺好布局,栗發青年當即抬腳,重重放上邊沿。
輕飄飄的紙七零八落,巧的很,又被正好站起來的其他人踩扁。
0781已像重型戰車邁出一步。
隻有他動身時,這群頑劣吵鬨的‘學生’才有了懼意,條件反射後縮,紛紛擠在一起。
然而0781自己因黑發青年的側身一望停步。
那眼神算不上威懾,淡淡的,羽毛般輕飄飄撫過。
也因為這淡,給人注入無名的情緒。像血融入水後的絮狀絲線,像雲不動聲色遮擋日光,皆為不祥征兆。
“請您彆誤會了,先生,我不用大家保持安靜。相反,我是來交朋友的。”
“嗬,朋友。”
依然是那栗發青年回嘴,不願買賬。
“來這裡的哪一個能和您做朋友啊?我們配不上呢。還是保持原樣,當彼此不知姓名的陌生人吧。”
簡約但體麵的著裝,一舉一動猶如風吹過的新書,頁腳熏染米黃陽光。和他們這些擺進櫥窗,受人把玩的破爛相比,是雲泥之彆。
可明明,他們都在一個熔爐裡受罪。
若視線會產生觸感,擇明從頭到腳都被那青年戳滿了窟窿。
【Z:您很滿意。為您找到的這些‘兵卒’】
安靜太久,係統一句發言擇明都覺得稀罕,露出讓眾人頓感詭異的笑。
【是的,Z。我現在能確定了。你大概住進我的第二肋骨間,偷偷聽我心裡話吧】
【Z:您高讚了】
【但我剛才不是誇你哦,唉,你怎麼又搬到跟骨去了?】
調侃完,擇明不禁暗歎和納西索斯呆久,他也漸漸壓不住壞心眼。而他從左開始踱步,一一輕聲喚道。
“瑞德。”
“凱迪。”
“阿莫斯。”
“班。”
……
對視即是確認,沒有遲疑和勉強,被他念到名字的人錯愕不已,麵具遮不住精彩的表情變化。
他定在栗發青年麵前,嗓音似水柔情。
“哈裡特。”
到這一刻,哈裡特熄滅了氣焰。
“你為什麼會知道?”他難以置信地問。
“我說服藍胡子先生,偷偷借我看一眼各位名字。幸好我按順序背,誤打誤撞念對了,否則,我要向你們賠罪了。”
哈裡特資曆最深,對俱樂部作風知根知底。他擠出不倫不類的笑,做最後反駁。
“得了吧,他們從不留我們的照片的。名字隻是方便簽合約。”
方便在他們違約或反抗後買通人將他們抹除。
然後,找下一個‘某某號’繼續頂替工作。
隨時喪命的恐懼,剝奪身份的刺痛,擇明像察覺不到這些人眼中的哀愁,重新折疊紙棋。
“盧修斯·芬奇,我的名字。”
他聽到有人倒吸涼氣,卻隻是攤手,熱情示意。
“其實我找各位沒彆的事,就是想——像誆來各位名字一樣,不談不快的糟糕事,請你們聊聊天,放鬆心情。”
明目張膽承認糊弄藍胡子,連哈裡特也為他焦急。
“喂、你彆胡來!萬一你被——”
哈裡特霎時噤聲,包括他在內的侍者視線聚焦0781身上。
由於俱樂部的特殊性,屋中沒有監視器,充當人形記錄儀的保鏢,無疑是最危險的地雷。
可那不怕死的蠢貨,用他們一言難儘的,唱歌般的語調說道。
“差點忘了。先生,上回您還沒告訴我,如何稱呼您合適呢?”
眾人膽戰心驚著,不敢喘一口氣,生怕那保鏢轉身就向外麵彙報。
但繼自己被精準無誤認對後,他們再次目睹今夜另一大奇跡。
“……”
0781臉上的肌肉牽動嘴角,齒縫裡努力擠出聲音。
“威……”
“威爾斯。”擇明替人輕輕念著,遵循社交禮儀伸手。
“讓人聯想到春天,如微風和煦,比陽光明媚的名字。真好。”
像後來所有侍者願意安分坐下,從忌憚到徹底卸去心防閒聊,負責監視的0781,即威爾斯握上青年的手,第一次學會失職,對藍胡子捏造青年在屋內正常教學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