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半句附著唱腔,男中音完美糅合進琴聲,翩翩欲飛。
“第三。是我自作主張,僅代表自己略傲慢地額外提醒。就算在下走出這扇門,您也依然帶著我仿造的‘你’作伴,不是麼?”
人影頭也不回帶走琴聲,重型門合上一響,納西索斯才喘著氣找回理智。
一向有求必應,悉心照顧他的青年,在最不該丟下他的節點棄他於不顧。
或許是接連遭受太多打擊,他心中隻剩麻木,任情|欲折磨的軀體砸向地板。他捕捉到輕微的震感,那是舞台在啟動,所有儀器按設計運作。
和幕後慘淡絕望的少年一樣,觀賞席上,特地為納西索斯趕來的觀眾見擇明登台,立刻變臉交頭接耳,噓聲此起彼伏。
“什麼啊,不是說納西表演嗎?怎麼是普通員工?”
“他好像是納西找來的幫手,他要做什麼?一動不動抱著琴好浪費我時間啊,我隻想看我的水仙小王子。”
……
諸如此類聲音愈演愈烈,於擇明退半步大鞠躬時到達最頂峰。
然而來不及怒噴一句‘快滾下台’,驟然昏暗的燈光打亂眾人聲討的節奏。
“絕無僅有,百年難得。”
“恭迎各位大駕,前來共賞今夜……由納西索斯閣下演繹的全新一曲頌歌。”
曲名未知,旋律陌生,卻不妨礙開場白後浮現的映像控製全場。
一所黃金打造的宮殿,男人穿長袍,女人著套衫,僅存曆史圖繪的服裝神秘而聖潔。
奴仆和弄臣奔前走後,為討好首座上的國王。
雜耍,跳火圈,表演魔術,他一一嫌棄揮手屏退,鷹隼般的眼眸隻注視著前方。
——莎樂美,為我跳一支舞吧
這個一國之主竟低聲下氣說著。
——為我跳舞吧,莎樂美
到底誰能讓他如此癡迷,急切哀求。
——若你為我跳舞,你可以向我求得任何東西,甚至是我王國的一半
……
人不在前台,納西索斯猜不出外麵情況,唯有樂聲斷斷續續透過縫隙和地板傳達。
但經過一段時間自暴自棄,他適應了燥熱狀態,唯獨生理催出的情||動難以壓製。
迷迷糊糊翻身,兜裡某種東西硌到大腿。
納西索斯眼睛又睜大幾分。
他好像懂了青年離去前的自吹自擂了。
艱難摸索,兩指提出泛光細瓶,這隻鈷藍晶體仍如當日璀璨,而裡麵的香水,晶瑩剔透看不出成分。
是鬼使神差,又是垂死掙紮,他擰開了瓶蓋。
一縷藍莓酸甜,些許布丁焦糖味,喜愛的食物猶如飄過眼前,引得他欣然支起身。
藍莓布丁香裝滿肚子,他的模糊視野裡顯出異象。
遠處冒出一雙腳。
本該驚悚萬分的時刻,他嗅著淡淡紫羅蘭香,目不轉睛。
象牙白雙足輕點,屬於似小鹿可愛的舞姬。
她走來了,甩動如瀑秀發,搖晃點綴的黃金細鏈
紅裙是用剛切開的石榴汁液染成,金紗似流動雲彩,纏繞她凹凸有致的身軀。
說來也是奇怪,他看不見舞姬的臉,卻能認定她舉世無雙的美貌。
而這裸|足美人,踩踏比銀精貴的葡萄,潑灑堪比黃金的美酒,卻無一人斥責。
因為誰會舍得呢?
她柔軟的身體展臂扭臀,恥骨搖擺讓流蘇奏曲,內斂地炫耀皮囊下驚駭的野性,膽敢跳上王座旋轉。
——您會給我任何東西嗎?
她開口,紅唇中真有血腥味洶湧。
答複是肯定的,沒有誰會拒絕她。
於是一抹邪氣慢慢爬上她純真可人的臉龐。
——我要一隻銀盤
她粲然一笑,在王座上扯著金紗。
每扯下一層,仿佛都能看到圍觀她的人們為之癲狂一分。
因此,當她揪著最後那層薄紗,狠狠說出要求時,沒人會在意她已咬破嘴唇。
——裝著先知的頭顱,拿到我麵前
又一波震動透過地板傳達手掌,待納西索斯回過神,眼前依舊是昏暗封閉的後台。
身體不再滾燙了,可他滿心滿眼,仍是那看不見臉的舞姬。
如著魔,如丟魂,他轉身摸到類似王座的物體,暈乎乎栽進其中。
在這意想不到的時刻,牆壁,準確的說是幕隔板升起了。
刺眼光線又帶來幻想,然而主角已經調換。
輪到他捧著銀盤,上麵那顆頭顱的斷麵還滲著血,滴落他滿手。
“我要他的……頭顱。”
他迎著光捧起它。
不畏懼,不惡心,反而欣喜若狂。
像剛結束一場放縱的狂舞喘息,納西索斯在所有燈光和觀眾麵前高舉他的戰利品。
“我要親吻他的雙唇。”
“冰冷的,又苦又鹹。”
無形頭顱在靠近相貼的過程中清晰麵容,他親吻著,依依不舍。
一聲哢擦響,端坐道具椅的納西索斯如夢初醒。
入眼是鴉雀無聲的觀眾席,但他無視一張張或驚愕或迷戀的臉,著急地各處找尋。
台前第一排,擇明放下相機。
觀眾們尚未走出那場令人爬滿雞皮疙瘩的表演,於是,隻有他在納西索斯因虛脫昏倒時上前,輕柔攙扶著,附在對方耳邊道喜。
“恭喜您,閣下。”
“您的最後一張成品,您全新的開篇。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