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人多作怪, 到頭來作繭自縛洋相儘出,此為喜劇中經久不衰的一種反轉結構。
電視播放著‘樂佩一家’的人偶玩具廣告,討厭的壞蛋小醜, 爬上屋頂想朝玩耍中的一家人潑油漆。
‘肖恩!肖恩!你真聰明絕頂,想到如此無聊的點子!’
老鸚鵡倒喝彩暴露小醜, 團結的一家人紛紛投擲東西。
小醜踩著黃油踏出好笑滑步, 倒栽蔥掉進他整蠱用的油漆桶, 一頭鳥窩卷發和破爛戲服吸飽顏料,渾身通紅。
又一次捍衛家族,花園中六口人歡呼雀躍, 欣然相擁。
悅耳女聲流淌, 詳細介紹玩具,禮堂南麵突然傳來一陣猛響。麥肯·芬奇像鬥牛撞開門,大步流星直逼長椅。他非兩手空空,拽著隻鐵疙瘩。
“這破機器怎麼也修不好,現在隻能強行關停,我真想砸爛它!克蘭, 你該管管了, 以後彆什麼垃圾都買進來用。”
話音未落, 麥肯斂聲屏氣。
克蘭此刻正憤怒著——他從對方的麵無表情判斷。
人會偽裝神態, 言說假話, 唯有情緒超出承載上限,才會像野獸一般低吟, 胸腔竄動的氣流引發心臟共振。
等廣告結束, 克蘭側眼看來。
“那機器管家是新型號,初步調試、三次模擬都以0.003%的誤差通過。我親自監督,麥肯。”
分明無一字譴責, 麥肯垂頭認錯。
“對不起,我今天就把它送回基地讓機械師修。”麵對父母長輩,囂張貫的他鞠躬僵硬。
克蘭的聲音自高處向下貫入他耳中。
“再有,以後不要說買進來的是‘垃圾’。從這家門光明正大走出去的,隻會是傳世之作,國之瑰寶。”
“必須是。”
“且向來如此。”
沒錯。
無論是人,還是源源不斷問世的創作成果,都在芬奇這一不老泉噴薄而出,長長久久。
他的毋庸置疑是一劑強力定心藥,抹除先前給人的可駭氣勢。
“對了,克蘭。麗茲夫人敲定會展時間了,真的在月底,七月二十五日。今晚九點開放報名。”麥肯的目光變得鄙夷。
“居然跟那怪胎生日同天,晦氣。”
說完他後知後覺,惶恐偷瞄在場另一人。
但克蘭置若罔聞,彎腰親自調試小機器,結束後輕拍機器腦門。
“程序沒什麼大問題,可能宴會當天有誰不慎碰到主板,導致零件移位。返廠重修就是。”克蘭背起手,邊說邊往外走,處處彰顯好心情。
他與麥肯經過中庭,同攙扶母親的薇諾娜迎麵相遇。
是Omega且身子骨差,夫人身體一年不如一年,現已是雙目失明,拿藥當飯吃的地步。
克蘭主動問候,幾句話逗得她眉開眼笑。
以他為分界劃一條線,全家族上下,所有長輩都看重看好這位天才,欣賞其天賦和相配的眼界,每位小輩同輩憧憬敬佩他,以他為榜樣奮鬥。
僅有極少數,對他不冷不熱,視而不見。
與說笑聲隔絕的薇諾娜無疑是頭號代表。
“這邊太陽太大了,我扶您換地方坐會兒。”她趁母親咳嗽提議,不等回答就行動。見克蘭還想搭把手,狠狠一眼剜去。
“不勞駕您,我們家的頂梁柱,新傳奇。您可是要名揚天下,一刻都彆浪費在我們這些平庸俗人身上。”
受到刻薄針對,克蘭紳士風範十足,不爭不吵。
“您自謙過頭了,表姐,身為稀有omega的您本身就超出‘平庸’階級,好比麻雀窩裡突然破殼的金絲雀,能被選上養在奢華籠中,到死衣食無憂。”
換來少女更狠的怒瞪,他領麥肯重新回歸主路,自語般說道。
“運氣是一種與生命掛鉤的天賦,所以表姐,您可千萬要珍惜,彆暴殄天物。”
天生脾氣火爆,薇諾娜背對表弟已在發怒邊緣,一張標致小臉緊繃繃。習慣讓她忍耐,並以獵犬般的靈敏嗅覺探出某種苗頭。
匆忙安頓好母親,她狂戳最近的緊急聯係人。
傍晚的工作室,安東尼小心翼翼趴伏桌前,計量滴落瓶中的茉莉花油。
他不敢呼吸,生怕一秒差錯毀儘所有。
但或許今天是國際倒黴日,提示音驟響,驚得他手抖多倒一滴。
心態崩塌中,他含淚查看來信。
[薇諾娜:我弟弟到家了嗎!]
[薇諾娜:他今天有說去哪?有誰找上門過嗎?]
[薇諾娜:他要沒回來的話趕緊找!]
……
適應大小姐蠻不講理的保護欲,安東尼匆匆離開倉庫工坊,一邊回應。
[安東尼:盧修斯就早上回來一趟,馬上回醫院探病了。下午有客人來,不過是和他認識的,還在樓下等呢]
冷冷清清招待室,今日坐滿顧客,皆是容貌絕佳高挑勻稱的omega。
安東尼不擅長比喻,但無論看多少次他都由衷感歎。一間普通客廳因他們的到訪,絢爛如同百花爭豔的春景,白梅清幽,玫瑰嬌豔,香堇隨風搖動馨香飄逸,直叫人醉死其中。
安東尼:“請問——”
視線齊刷刷聚集,安東尼直冒冷汗。
這群人更要命的一點,是大膽奔放的言行舉止。
“怎麼了呀,終於想好要加入我們,一起玩耍快活嗎?”
發問的名叫哈裡特,隨便往小圓椅懶散一靠,風情萬種。
“沒、沒,我就是下來問下,你們有沒有看到盧修斯回來過……”
美人漸漸圍攏,前後左右密不透風,安東尼束手束腳不敢動,聲音微弱。
哈裡特發愁道:“我們還想問呢,好不容易約好來盧修斯家逛逛,等半天不見人影。而且,外麵門口一個銅像,屋裡又是一根木頭,還有一個傻笑小白癡,真沒意思。”
安東尼語無倫次:“木、木頭?”
這是在指他嗎?
對方邁著貓步,優雅輕點足尖,傾身直把他逼向牆角。彼此氣息交織,令人心臟狂跳。
“嗯?你不是木頭嗎?那——證明給我們看嘛。”
桃色柔唇張合,露出一口潔白如奶的整齊牙齒。笑貌似誘惑又似挑釁,好一柄彆致武器。
從小到大專心研究香水,安東尼哪見過這陣仗,他像春天醉倒花田的蜜蜂,暈頭轉向,完全失去語言的組織力。
恰逢斯卡現身,手捧生日蛋糕大小的紙盒。
“哇,這是先生您特地給我們買的嗎?”
“是水果雜燴呢,還是冰層夾心呀?”
“要等一等再打開嗎?”
Omega們蜂擁而上,安東尼瞻仰斯卡宛如英勇壯士,感謝對方的舍己為人。
斯卡比安東尼鎮定許多,視這群嬌媚尤物如空氣,將紙盒放上圓桌。
“說是住這的某位先生訂的。”他解釋道。
家裡安東尼入不敷出,諾溫呆頭呆腦沒花腸子,他定蛋糕更不可能。排除之後,答案就是剩下那人。
“該不會是盧修斯知道我們來,提前買的吧。”哈裡特湊近繞圈,隻找到填寫地址的標簽。
正猶豫是否要打開,被派去買果汁的諾溫撞進門。
身形體力遜色alpha,一根筋膽量小,這會兒氣他彎腰喘籲籲,不由得讓人聯想到憨憨驢子。
見他如此吃力,安東尼靠近想出手幫忙,不料卻被他一撞踉踉蹌蹌靠牆,那些東西也撒了滿地。
“這東西、是哪來的?”諾溫喘著粗氣,直指紙盒。
“送來的。說是我們這的人定的。”斯卡如實回答,看不懂這beta眼裡的驚恐。
懼意於瞳孔中心一點擴散,諾溫不知哪來的力氣,雙手推開周圍所有人。
瘦削身軀瞬間掀翻金屬圓桌,猛將紙盒抵至牆角。
不幸中的萬幸,本該波及整層的爆炸僅僅炸碎一張合金桌。
萬幸中的最不幸,碎片擊穿他身體多處。被送進最近救治站時,他幾乎是瀕死狀態。
第一次見血,安東尼在家屬等候室顫栗不已,深夜的寒意仿佛入侵血管,當哈裡特遞來熱茶,他手抖得根本握不住。
“怎麼、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青年嘴唇發青,糟糕得像下一個要住院。哈裡特一改輕浮,輕拍對方肩頭安慰。
“彆太擔心,醫生說那beta的情況穩住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盧修斯,你有聯絡上他嗎?”
無論怎麼問,安東尼隻會搖頭哆嗦,哈裡特哭笑不得,索性拿來對方掌機。
繞到僻靜角落,他一遍遍撥出通訊,心情逐漸焦灼。
就在他忍不住想報|警的時候,‘連接成功’的字樣升起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