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漢默斯恭敬彎腰,小聲向羅比提示,“這是子母芯片的創造者,也是第一代副監獄長。”
驚詫之餘羅比跟著鞠躬,不知對方姓名,他隻能簡單問候道。
“您好博士,鄙人羅比·馬特,久仰您大名。”
“沒有意義的招呼就免了,兩位若現在有空就跟我去個地方。我給你們回答。”
鏘鏘拐杖聲沿他們身邊經過,沒有停留的意思。
求知欲與饑餓感鬥爭,羅比在漢默斯義無反顧跟上後二次投降。
所幸目的地不遠,就在監控區對角方向,博士往門前一站,通道自動打開。
屋內比想象中普通,滿屋鐵架擺滿鐵盒,附帶兩台數據處理儀。
“就是這些。”
博士抬起手,杖底輕敲其中一隻編號‘9081875’的立方體。
兩位老同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湊近。
漢默斯驚訝道:“這是信件?”
羅比也附和著:“是啊,還是手寫體。這麼正式。”
定睛再看片刻,兩人臉色變了變。
那位博士蝸牛似得穿行儲藏架,一邊自說自話。
“總共十六萬五千百見麵申請書,現在保持平均每天百的數量增長。這是放滿的第十二個倉庫。”
“真是好笑,對麼。這地方的存在屬於一級機密,能知道它和他的,更是權力塔尖尖的那撮人。他們絞儘腦汁想進來一趟,就為半小時,甚至不到十分鐘的見麵。”
“就算全部拒絕退回,也必按規定走流程。如果要處理掉這些申請書,不……這些保命符,他的刑期才過一半。”
“為什麼?”羅比強忍震驚追問。
像被打斷沉浸中的演講,博士麵無表情地乜他一眼,調頭換方向走。
“那是高層共同發起的長期模擬實驗。讓囚|犯與虛擬的一百名人類呆在一個假象城市,觀察他們行為舉止,以此判斷其心理精神變化。”
“他樓下的鄰居,0103,直接開始屠殺。”
“在他之後進來的‘老二’,因為關太久出現癔症,以為自己是塊石頭,躺到軌道上被軋死。”
“2788號,潛伏一周後製作炸彈,挑釁警方與政府,第二周覺得無聊就將城市夷為平地。”
“刑期僅次於他的3971號,先挑起個體和小家庭間的糾紛,慢慢滲透大群體。三天後整座城市爆發戰爭,隻能選擇自|殺或被殺。”
列舉到這,博士無視另外兩人停了好一會兒,這才說出編號0001的實驗結果。
“那一百名虛擬人,采取自真實的人類模版,可以說是沒有‘肉|體’的真人。他花費半月和每個人接觸並建立關係……什麼變故都沒發生,持續到實驗結束。”
好奇心完全勾起卻等到這結果,羅比咋舌,一度認為這博士是故意在耍他們。
但對方第一次主動望向他,語速再次放慢。
“實驗是結束了,但我們采集與他接觸的虛擬人‘模版’,發現無法解釋的變化。”
隻要隨機抽取其中一個,混入任意群體虛像裡,它立馬會表現出極強的攻擊性。
“攻擊性不在於殺人越貨。它會以飛躍性的方式超過同類成長,占據頂端位置,成為群體裡的主宰者。”
博士右手抬起置於高處,示意‘頂端’,演說也就此落幕。而他依舊獨斷,不理有話想說的羅比,轉身就走。
“我最近正忙於彆的研究,所以這些申請書就交給你這位副監獄長處理,否則也隻是聘了一個閒人,吃白飯。”
甩下讓羅比無語至極的命令,他拐杖觸地,一聲聲叩擊極富穿透力。
敲擊仿佛能經由建築傳導,地麵延伸,漫進人的夢裡。
深眠中受其拜訪,絕非享受體驗,因此擇明睜開了雙眼。
目光從左迅速滑到右,看清一片暗沉天幕,一輪血色紅月。
耳畔響起哀嚎聲,如同玻璃擦去霧,其中的痛苦慘烈逐漸清晰,他坐直抹臉才發覺紅的不是月亮,是血蒙住雙眼,染紅視野。
【提示,三次連接已成功】
【係統Z正式啟用 對接者:0001擇明】
【請對接者確認 確認方式:默念擬溝通】
眼前閃過一物,掉在擇明手邊。
那是血紅色的球體,失去下顎的人頭。
由於血肉模糊,頭顱辨彆不出男女,一對眼球逃離家園,恰似兩顆熟透水果垂出眼眶。
認真與之對視中,擇明輕聲一歎。
“我不禁懷疑起是你在針對我,Z。”
“因為上次分彆前,你根本沒對我說,‘祝您好運,主人’。”
他指向一圈人間煉獄,像在控訴道‘你瞧,我倒黴了吧’。
【Z:抱歉,主人。但現在您該專注一下將要麵對的挑戰】
挑戰一詞令擇明挑眉,他邊觀賞不斷飛濺的臟|器殘肢,邊接受係統的信息。
如這片被黑夜欺壓的荒野,他作為一個難民孩子,無力反抗未知魔神的屠戮。
他屬於數百人組成的龐大隊伍,其中包括經驗豐厚的術士,身經百戰的使徒,但卻無一人發現他們踏入了某處古老封印的界限內,犯下可怕錯誤。
“救命、救我、好疼——”
幾步開外,有個男人仿佛失去理智抓撓臉頰,他指甲刮下的皮肉一縷縷掛著,像在臉上開滿金銀花。他口中溢出涎水與血混雜,卻不是變成紅色。
某種幽黑結實,藤條般的物體湧出喉嚨,數以百計向外將他纏繞,由內將他撕扯。
完整的人體一刹那炸開,噴灑泡沫狀的血霧。
凡是沾到血液碎肉的,立馬成為下一個目標,先無法忍受體內的蠕動抓撓打滾,後在幾分鐘內被那物體撐破。
當荒地隻剩擇明一人時,他手摸鼻尖,得知關於‘自己’的全部。
一具後補屍體。
一個馬上要死在這裡,成為未知魔神容器的無名者。
當然,他的身體不會炸開,因為魔神似乎和年幼的人類孩童更相容。
【Z:由於您確實要死在這,所以,之後沒有多餘的信息】
不亞於摸黑走路,蒙眼過河的局麵,被血淋一身的擇明由衷喜悅。
“如果這是你做出的調整,Z,我快要忍不住給你打九分了。”
說話沒特地注意,其他難民的血順勢流入他嘴中。
毫無懸念的,他乾癟的腹部至胸腔反常鼓脹,凸起蛇蜿蜒爬行的線路。
常人無法忍受的劇痛中,藤|根從他食道一湧而出,衝出脆弱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