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 61 章 應算裡程碑(1 / 2)

臥槽, 這是乾什麼?

這是趕鴨子上架啊!

顧莞幾乎一瞬間就跳起來了,但她一低頭,對上的卻是謝辭殤動驚心盛滿祈求的一雙眼睛。

這一刻,他的姿態放低至塵埃, 幾乎是豁出去一切伏跪在地上求著她的。

顧莞的心震顫起來了, 她有種直覺, 這一刻若她拒絕, 恐怕將會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舔舔唇,顧莞是混亂的, 她簡直不知所措, 她是有苦思冥想這個事要怎麼辦的,可還沒想清楚,就劈裡嘩啦被碰了一個稀巴爛。

她仰頭看天, 又看謝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

謝辭緊緊抱著她的腰, 她掙紮了兩下, 沒掙紮得動,顧莞眼淚也下來了, 心口一酸, 眼前就模糊了。

但她說有認真思考, 是真的。謝辭情意,日前她紮紮實實感受到了。這是過去暗生情愫的那些小夥伴們情況都不一樣的,謝辭和他們也不一樣。

彆人的深情, 哪怕無法同等回饋,但也必須以珍視鄭重的態度待之。

其實這兩天她也想過了,就目前而言, 沉默和回避已經不是最好的方式了。

之前謝辭喃喃那句“魂歸來兮”,真的震撼到她了,她心裡也曾想過,自己是不是該麵對現實?

可想著就覺得挺難受的,她就沒有繼續想下去了。

隻能說謝辭這個時機確實正正好,顧莞被他一雙殤慟祈求的眼眸所震顫,她真的無法拒絕他再給他沉重一擊,心亂如麻,避無可避,混亂到了最後,她最後幾乎是哭著說:“……好,好,你先放手!”

喊出去之後,顧莞也掙開了他,媽的,她眼淚嘩啦啦下來了,她踢打他,大罵:“你這個小混蛋!”

謝辭已經不小了。

他已經長成了一個擎天般的男子。

但他一聲不吭,反手緊緊抱住她,任由她踢打,一聲也不喊疼。

顧莞心裡氣死了,拍開他手,氣得往地上一躺:“謝辭我真的服了你了!”

什麼人呐!

……

顧莞什麼當心靈導師的興趣都沒有了,氣呼呼瞪了謝辭一眼,說不了兩句就跑了。

隻不過,她心裡到底不是很放心謝辭,雖然很生氣,但最後還是去找了秦瑛。

等秦瑛快馬趕到丘頂的時候,謝辭還靜靜站在那裡。

他聽見馬蹄聲,回過頭來,秦瑛遠遠而來,在丘底勒停馬,翻身快步而上,他靜靜看著她越來越近,最後來到他麵前。

風呼呼的吹著,謝辭頭盔扔在地上,幾縷碎發隨風飄著,他啞聲說:“二嫂,我是不是很卑劣?”

謝辭得承認,自己情緒是真的不假,但剛才確實有一些心機在。

他那個瞬間,突然敏感意識顧莞肯定不可能拒絕他,他就這麼做了。

果然遂了他的心意。

謝辭本來應該感到很高興的,但巨大的愧疚淹沒了他,和那些累累的悲涼傷慟,彙聚一朵幾要破碎的琉璃冷花,在他的瞳仁和麵龐上,一觸即殤。

不料秦瑛卻狠狠一下拍在他的額頭上,大罵:“我卑劣你個大頭鬼啊!”

她拉著謝辭,往丘底衝,一路衝至河邊,對著尚算平靜的河邊水麵,“你瞧瞧,你瞧瞧!你像個什麼鬼?!你現在是個什麼鬼樣子?!”

秦瑛又心疼又生氣,謝辭經曆的一切,她都知道,三觀粉碎的痛,毅然投身昔日父兄不恥痛絕權宦麾下的痛,她也很清楚,但她絕對不能讓謝辭繼續這麼下去的!

“你睜大眼睛,看看你自己,再看看我!”

秦瑛厲聲!

她不是謝家人嗎?死去的不是她的夫婿她的愛人她孩子的父親,她的公公小叔嗎?是,她是不需要像謝辭這樣一步步走進督軍行轅,但短短一天兩夜,她已經重新振作起來了!

“我們這麼做,有什麼不對嗎?”

秦瑛詰問:“他們沒看清楚,他們死了,我們要活下去有什麼不對?!”

“況且,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知道日後怎麼樣了?!”

“彆說什麼卑劣不卑劣的!等擁有了選擇的權力,你再去想往哪邊走是對哪邊走是不對!其餘時候,都是廢話!!一句狗屁不通的屁話!!”

“我們害人了嗎?啊!謝辭你回頭望望,多少北軍兵丁,多少老百姓因為你活下來了!”

秦瑛握著謝辭的肩,他現在已經比她高得太多了,但她站在土丘上平視他,一字一句:“謝辭,你做得對,我們沒有害人,我們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她細細端詳他,語氣終於放柔了,“你長得這麼好,那麼當機立斷雷厲風行,二嫂真高興,二嫂覺得你一點都沒做錯。”

秦瑛從懷裡取出一疊書信,這是前日到的,但一直耽擱還沒顧得上,她剛才特地折返去取了來的。

“你瞧瞧這個?”

謝辭怔怔看著水麵的自己,麵容沉沉,眉宇陰霾不去,像覆壓著萬年不變的黑色霜雪。

他又怔怔看秦瑛,秦瑛因為昨夜痛哭過,眼睛邊緣微見痕跡,但所有的一切,如今俱已化作一片毅然之色,“前麵沒有路,我們就開出一條路來!沒有走到最後,誰也不能說我們是錯的!”

謝辭的心一震,他接過秦瑛塞進他手裡的厚厚一疊信箋,是家信,有荀夫人的、謝明銘的、謝大嫂謝三嫂、謝五郎、還有謝柔謝明鈺姐弟倆的,甚至剛剛開始啟蒙的妞妞也橫七豎八寫了一封。

信裡都是報平安,寫著他們的日常生活,平平淡淡又溫暖的記敘,末尾總帶上一句諄諄叮嚀。

妞妞一張紙一個字,說:“四叔你要好好吃飯。”謝三嫂說,沒人教她,是她自己想的。

剛剛滿十四歲的謝明銘還特地給他四叔說,說他已經滿十四歲了,他鄭重地說,希望能來四叔身邊幫助四叔。

小少年十分認真,強烈請求,並說已經取得祖母和母親的同意。

謝辭一封封看過信,心潮洶湧,所有壓抑的情緒皆化作兩行熱淚淌下,他真正切切感受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二嫂!”

最後謝辭用信紙捂住臉,眼淚洶湧而出,“你說得對,你說得對!”

心裡始終沉甸甸卡在那裡的那個巨瘤,在看見家信的這一刻,終於鬆脫開來。

秦瑛鬆了一口氣,終於露出幾分微笑,她仰頭看天,知道真相後,她居然沒有太意外,她心裡冷笑,這才符合一切不是?

她輕輕拍著謝辭的肩膀。

謝辭沒有哭太久,他舍不得打濕手中一疊信紙,小心用甲胄下擺內的褲腿擦了擦,他抬起眼睛,那雙如琉璃般的瞳仁一碧如洗,似這雨後的天空一樣。

謝辭把謝明銘的信放在最上麵,“二嫂,我和馮坤說了,我要當回名正言順的謝家人,我要朔方。”

他低頭看一眼明銘的信:“等明年,我就可以把明銘接過來。”

謝辭眉宇間一片堅定,如果順利,明年他應當能做回謝辭了,謝家人頭頂的帽子也將摘掉,就不需要再躲躲藏藏了。

他心裡所有排斥之意儘去,反而發了狠,“二嫂,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嘗!”

藺國丈,鄭守芳,甚至……這一刹那,謝辭心中甚至閃過一個極大逆不道的心念,一閃而逝。

秦瑛深吸一口氣:“那是當然的!多行不義終反噬。但你要切記,千萬彆操之過急。”

這是當然的,謝辭點頭:“我知道的二嫂。”

他心裡舒服了很多,再看這漫天飛舞的楊花,也看出了夏日景致,俯瞰褐跡斑斑的大戰場,也不再隻感到壓抑。

他低頭把信紙一張張折疊好,放回它們原來的封皮裡麵,把一疊信都弄好之後,謝辭終於小聲說:“二嫂,我好像做錯了事。”

他忐忑不安,忍不住回頭張望顧莞離去的方向,把剛才的事情低聲和秦瑛說了一遍。

秦瑛忍不住笑了,“不,你沒做錯,你做得可對了!”

謝辭驚訝抬頭,秦瑛湊過去說:“你就當不知道,她答應了,你就順著囫圇過去。”

腳跟站穩了,可千萬彆往後退。

聽到這個,秦瑛是有些訝異,顧莞以前有心儀對象嗎?怎麼家裡都不知道。隻不過現在說這個已經沒意義了,秦瑛手肘搭在謝辭肩膀上,說了一句震撼他整個人的話,“傻小子,解決上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一段新的感情覆蓋它。”

謝辭目瞪口呆,竟然是這樣的嗎?

秦瑛篤定點點頭:“你聽二嫂的,該湊上去湊上去,該吃醋吃醋,你喜歡她,你就表現出來讓她看到!”

“不過先彆急,”秦瑛估算了一下,“你起碼得先緩幾天再說。”

等風頭過了再說。

到了這個時候,秦瑛心裡才是真真切切鬆了一口氣。這樣好啊。正事之餘,有人有東西牽著謝辭的心神,他身邊環繞著這些人事,他心裡那條路,才會越走越寬,鐵定不會倒回去了。

謝家的男人,個個都是一個樣,但從前的他們沒有剔骨剝筋的時與機,但願小四淬火重生,把這條路最終成功走到底。

秦瑛真的很慶幸,他們有顧莞。

不然的話,很多事情她這嫂嫂是根本沒法做到的。

兩人站在大河邊上,謝辭低頭望一眼水麵的自己,眉宇間的沉鬱已悉數退去,如大地般亢實又堅韌一片。

他回首望過山川原野和延綿不絕的大小營帳,視線最後回到顧莞離開的方向。

“嗯。”

緩幾天時間,他記住了。

……

不過這麼一緩,就不止幾天了。

這個長夜裡,一覺酣睡到天明的人沒幾個。

督軍行轅內。

氣窗和帳門掀起,帶著水汽的風拂動羅漢榻上金紅錦墊垂繩絲絛。

馮坤斜躺在在靠窗的榻上,翼善冠兩側的金絲微微輕動,他麵無表情盯著幾點星子,忖度許久,謝辭確實迄今為止是最合適的人選,沒有之一。

他冷冷勾起唇,一雙豔麗的丹鳳目卻毫無笑意。

既然這樣。

很好。

……

日子就這麼忽忽過小半月,戰事已徹底告一段落了。

北戎最終被從馬蓮道口和歸緩北口驅趕出去後,餘下的潰散殘兵也收拾的差不多,兩個關口已經在重新修築並設下先前三倍的兵力把守,大戰場也終於打掃完畢了。

這段時間大家都很忙,謝辭更忙,他回去當夜,就提筆給謝明銘回了信:稍等一等,希望明年的這個時候,四叔可以親自回來接你。

謝辭得布置一切事宜奔赴未知的京都,還得完成明麵上掃蕩殘兵祭奠犧牲將士的的事,都騰不出時間去找顧莞,終於等到六月末即將跨入秋季之際,馮坤下令,各歸各位,拔營回京。

秋老虎還未到,但青青原野已經提前感受到了秋意,狗尾巴草已經長出一條條蓬鬆的絨須,芒草的葉尖出現了一點點的黃意。

一大清早,號角嗚嗚長鳴。

大營最後的部分已經拔起收拾,往各方而去,返京隊伍長長往清水關。

當先一行,當然是督軍鑾駕和皇子車駕,旌旗招展走在最前方。

藺氏父子支持的毫無疑問是三皇子,而馮坤支持的則是沐貴妃和四皇子,有他的扶持,四皇子母子才能站到今時今日這個位置,不過四皇子謝辭等人也沒有被安排去拜見,現在說這個還早了,但彼此知道了這麼一回事。

大家的戰甲已經擦洗乾淨了,黑甲鋥亮乾淨,正騎在馬背上,前方隊伍已經緩緩開動,而後方謝辭等人正在告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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