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靈的話說完後, 好一會兒都沒有人再開口。
房間裡安靜極了,隻能聽見兩人交錯的呼吸聲,深深淺淺撩人心弦。
鬼靈之體。
原來江瑭早就知道他是鬼靈之體。
那為什麼之前——
宋玄猛然一怔。
也對, 江瑭並不是真正的宋家邪靈。
宋家邪靈也許會對鬼靈之體感興趣, 會將鬼靈之體當成補品肆意汲取,但江瑭並不會。
他非常清楚, 江瑭不是那樣的人。
宋玄的大腦昏昏沉沉, 雜七雜八的思緒混雜著邪靈的話語糅雜在一塊, 像一團剪不斷理還亂的線團,讓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應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他僵直著身體躺在床上, 邪靈的長發垂落於他的胸前,有幾縷蹭在他的臉側和肩頸處, 撩起細密磨人的麻/癢感, 讓他脖子上的汗毛都立了一大片。
邪靈的身體輕飄飄的, 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沉重, 宋玄卻覺得自己的身體沉重緊繃到有些發痛, 就連呼吸都變得有些不順暢了起來。
江瑭讓他幫他。
幫他?
怎麼幫?
是他以為的……那種幫嗎?
“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幫我吧?”江瑭說。
他低垂著頭,自上而下俯視著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
邪靈似乎被體內暴漲的力量折磨得很難受,聲音沙啞斷續, 就連呼吸聲都帶著一絲難掩的痛苦。
但這樣的聲音鑽入耳中, 卻像在輕輕敲擊著耳鼓膜一般, 讓人頭皮都泛起密密麻麻的酥/麻感。
怎麼幫他?
宋玄當然知道要怎麼幫。
他是鬼靈之體,天生就是邪靈最上等的補品, 也是邪靈的百毒靈藥。
無論邪靈受了多麼嚴重的傷,隻要有鬼靈之體在,就永遠不會魂飛魄散。
而方法非常簡單。
隻需要兩人進行深入的、徹底的能量交換。
察覺到身上人伏低身體,離自己更近了些, 宋玄不由自主咬緊牙,身體繃得更緊了。
鼻尖似乎都泛起一陣好聞的淡香。
不同於枕邊的沉香,那是從邪靈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種名為蠱/惑、能將人理智儘數吞沒的氣息。
宋玄就覺得自己的理智快要消失殆儘了。
大腦裡仿佛蒙上了一層霧,像是已經被那股淡香侵/略臣服。
他試圖重新運轉自己的大腦,卻發現大腦已經不聽自己的使喚了,往日一學就會的大腦,現在卻像一台生鏽罷工的機器,遲鈍得讓人心生煩躁。
但宋玄知道,江瑭說的其實是對的。
靈體力量暴漲雖然有其他的解決辦法,但現在情況緊急,他們來不及去尋求其他的方法。
當前最好、不,應該是當前唯一能選擇的辦法,隻有這一個。
宋玄迷迷頓頓的心想。
隻有他能幫他。
邪靈的身體又低了些。
擁有身體後的邪靈氣息不再冰冷,灼熱而撩人,吐息間撩起的淡香醉人,讓宋玄本就不清醒的大腦更加暈眩。
“我好難受。”沙啞嗓音落在宋玄耳邊,“幫幫我……求你了。”
有什麼東西在宋玄腦海之中炸裂開。
他幾乎忍不住想伸出手,想緊緊摟住在他耳邊低語的邪靈,想將他狠狠揉入自己的懷中。
這一刻,宋玄深刻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排斥江瑭。
不,不僅僅是不排斥,甚至可以說是……期待。
期待,並且深切盼望著。
許是宋玄許久未動,讓邪靈以為自己的蠱/惑沒有起效。
於是邪靈重新撐起身體,沙啞嗓音難掩顫抖:“宋玄,你莫非是不會?”
“不會?還是不敢?”邪靈低笑一聲,充斥著挑釁和嘲諷,“是怕自己做不好?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宋玄的大腦陡然清醒一瞬。
是個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被這樣嘲諷。
江瑭的激將法被宋玄用行動宣布成功。
下一秒天旋地轉,宋玄起身將他掀躺在床上,垂眸深深凝視著他。
少年的眸色似比往日更沉凝,眼底像壓抑著熊熊烈火。
暴戾的火焰燒至全身,那張年輕清俊的臉龐通紅,就連脖子也紅了一大片,喉結劇烈滾動著,克製又性/感。
江瑭從那雙盛著火海的眼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他喘/著氣,嘴角弧度加深。
明明非常滿意少年反客為主的舉動,但江瑭還是挑眉激他道:“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小祭品。”
回應他的,是少年壓下來的唇。
生澀、試探、莽撞,帶著原始的灼熱滾燙和大膽,卻又透著少年人的溫柔和克製。
江瑭滿意極了這個吻。
而少年接下來的舉動,也比他預計的更加合他心意。
江瑭忍不住心想。
他之前的激將法,好像有點過於有效了。
薄紗似的床簾滑落,卻無法遮擋住床簾後方的光景。
江瑭盯著身邊垂落的床簾,隻覺得晃動的薄紗像極了奔湧的河流。
水流湍急滔滔不絕,撞擊著岸邊的石頭。
魚兒在水中無助掙紮,想要向上流遊去,卻又抵不過水流的洶湧,最終隻能脫力沉入水中,沉沉浮浮隨波逐流。
意識朦朧間,江瑭聽見宋玄在他耳邊低語:“邪靈大人——”
少年的聲音沙啞又熾熱,似裹著濃濃岩漿,燙得人無力抵禦。
“——這樣的祭品質量,能讓您滿意嗎?”
江瑭說不出話。
他捂著通紅的眼眶,眼底不斷泛起潮意,順著臉頰滾落,在枕頭上沾濕出一片不規則的淚漬。
*
一夜昏沉。
江瑭意識再次清醒過來時,房間光線昏暗,不知白天黑夜。
房間內傳來細微聲響,江瑭歪了下腦袋,身體久違的很是疲憊,讓他有些犯懶不想睜眼睛。
片刻後,細微響動緩慢靠近,停在身邊。
緊接著,溫熱觸感落在他的臉上,輕柔蹭了兩下,又緩慢向下移動,落在他的肩頸處。
有點癢。
江瑭沒忍住縮了下脖子,溫熱觸感立刻一頓,下一秒便抽離開。
少年的聲音從耳邊響起:“你醒了?”
帶著絲還未退去的啞意,不難聽出裡麵的的緊繃之意。
江瑭嗯了一聲,睜開眼。
宋玄站在他床邊,手裡的濕毛巾被他緊緊攥著,透著一絲被抓包的無措。
“你在乾什麼?”江瑭懶懶問。
昨天夜裡用嗓過度,他的聲音現在還啞得厲害,像狠狠蹭過磨砂紙一般。
“你一直在流汗。”宋玄說。
他垂眸看了一眼床上的邪靈,又很快避開視線。
剛睡醒的邪靈麵上還帶著深深倦意,眼角眉梢都透著慵懶的疲憊,眸光水潤眼尾淺紅,說不出的勾人媚意。
就連唇色都格外紅潤,還帶著點腫,宋玄甚至能看見對方下唇上幾枚未消的齒痕。
宋玄握著毛巾的手又更用力了些,腦海裡不受控製地又浮現出昨天夜裡的場景。
他閉了閉眼,隱晦地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控製住聲音,讓自己聽起來語氣正常平穩。
“你感覺怎麼樣?”他問。
江瑭唔了一聲,像是在感受身體狀況,又似是在回憶著什麼。
片刻後他說:“還不錯,體驗感很好。”
體驗感——
宋玄驀地一怔,反應過來邪靈說的是什麼意思後,耳根瞬間變得更紅了。
“我不是在問你這個。”少年聲音裡帶著點氣惱,“我是說你的靈體和身體,現在融合得怎麼樣了。”
“哦,你問這個。”
江瑭咳了兩聲,不等他再開口,嘴邊很快就遞來一杯溫水。
江瑭就著宋玄的手喝了兩口,乾啞的嗓子微潤後,他輕笑著調侃:“售後服務不錯啊,小祭品。”
剛蘇醒的時候江瑭就感覺到了,雖然昨天夜裡他們瘋狂了一整夜,但除卻身體的酸軟無力之外,他並沒有感覺到其他的不適。
沒有讓人不舒服的黏/膩感,渾身上下甚至裡裡外外都很是清爽。
昨夜結束後,宋玄應當是幫他清理過的。
第一次就能做到這樣,少年人的細致和溫柔一覽無餘。
江瑭彎了彎眼睛,滿意道:“辛苦你了。”
他頓了頓又說:“放心,我不會委屈你的,有什麼想要的,你儘管提。”
宋玄一怔。
售後服務、辛苦他了、有什麼想要的……
這些話聽著,就像是在邪靈眼中,他隻是一個拿錢辦事的‘服務員’而已。
宋玄唇角緊抿,心裡有些不舒服,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說自己不辛苦?說自己很樂意?
宋玄覺得,哪怕昨天夜裡,他和邪靈之間的關係已經有了飛躍進展,他也說不出這樣的話。
他垂下眸,輕聲說:“我……沒有想要的。”
邪靈卻誤解了他的意思:“暫時想不到嗎?沒關係,這句承諾終身有效,等你想到了隨時可以和我提。”
宋玄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對方卻已經先他一步又開了口:“行了,該是你的就是你的,彆不好意思推來推去。”
江瑭動了動身子,似乎是覺得這個姿勢躺著有些不舒服,於是撐著胳膊想坐起身。
見狀,宋玄上前兩步,身體動作快於大腦思緒,麻利迅速地在他腰後墊了個軟枕。
柔軟的枕頭正好托住他無力的腰身,江瑭舒服得喟歎了一聲,微蹙的眉眼舒展開,顯然覺得很是舒服。
邪靈身上沒穿衣服,隻蓋了一床薄被。
坐起身後,薄被自身上滑落,昨夜瘋狂的痕跡暴露在外,昏暗燈光照射更顯無言的曖/昧,空氣似乎都灼熱了幾分。
宋玄動作一僵,眼神不由自主落在上麵,卻很快又遊離開,刻意地看向房間彆的地方。
“你——”他頓了頓,喉結上下滑動一下,“你要不要先穿件衣服?”
邪靈似乎這才注意到這件事,他抬手指了指房間的衣櫃:“隨便拿一件。”
宋玄便挑了一件布料柔軟的裡衣遞給他,全程沒有讓自己的視線落向邪靈的方向。
江瑭披上裡衣,腰間腰帶鬆垮一係,頗感興趣地看著床邊人:“你這是在害羞?”
話語裡的調笑沒有絲毫掩飾。
宋玄喉結又是一動,卻沒有開口說話。
江瑭便笑道:“做都做了,這個時候還害什麼羞?”
宋玄依舊沒說話,耳根紅暈卻有逐漸蔓延到脖子的趨勢。
江瑭穿好衣服,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他低頭一掃,微微蹙眉:“我的……紅繩呢?”
他本想說玉墜,卻又擔心233的屏蔽功能已經失效被它聽見,於是開口後便又將玉墜改口換成紅繩。
宋玄指了指枕頭邊:“在這裡。”
似是怕邪靈誤會,他又多解釋了一句:“幫你……的時候,我看見你那塊皮膚被磨得有些紅,就給你取下了。”
江瑭摸到紅繩,在指尖觸及溫潤的玉魚時,懸起的心驟然落地。
他隨口道:“不是磨紅的,是被燙紅的。”
昨夜昏沉間,江瑭清楚地感覺到,這條玉質的小魚一直在發熱。戰況越激烈的時候,魚形玉的溫度就越高。
宋玄不解:“燙紅的?”
江瑭卻並沒有解釋的打算,而是伸手把玉墜遞給他:“幫我戴上。”
玉墜是宋玄取下的,自然也該由他幫忙戴上。
宋玄接過玉墜,就見邪靈微微偏頭,把披散於身後的長發撥到了肩前。
綴著大片紅痕的後頸,就這麼暴露在他眼前。
宋玄深吸一口氣,沉心閉氣,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紅繩的繩扣上,手指卻不受控的有些顫抖。
忙活了好一會兒後,玉墜終於重新回到江瑭的脖子上。
宋玄心底一鬆,連忙起身往後退了一步,整張臉都憋得通紅。
他試圖通過轉移話題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你還沒說你的身體現在怎麼樣了。”
“身體啊……”江瑭摸著玉魚,語調慵懶,“托你的福,我的靈體和身體已經進入了磨合階段,暫時相安無事。”
宋玄抓到邪靈話語裡的重點:“暫時相安無事?”
“當然是暫時。”江瑭輕挑眉梢,“我的情況比較嚴重,一次兩次解決不了問題。”
宋玄指尖輕動。
邪靈的意思莫非是……
江瑭笑意盈盈地看著他,眼角暈著好看的淺紅,襯得那顆淚痣都格外明豔。
“這次的體驗我很滿意。”他說,“所以我希望,接下來我們也可以繼續合作。”
宋玄微熱的心頭頓時被兜頭潑了一盆涼水。
——合作。
他又一次被迫意識到,邪靈和他發生這樣的關係,隻是因為有需求,甚至還是因為意外而被迫產生的需求。
是相當純粹的需求,不夾雜任何其他感情。
宋玄眸色微沉,心底壓抑的輕微怒意,混雜著強烈的挫敗和無力感,讓他忍不住開口:“江瑭。”
他抬眸定定看向神色悠哉的邪靈,語氣沉沉像壓抑著暴風雨:“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