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異生局主建的特殊學校,就位於異生局的附近,全名為異聞生物教育學院。
大學轉校的程序比較麻煩,手續辦理需要三天左右的處理時間。
祁斯言便讓江瑭這陣子在家休息,但沒有限製他外出,隻是叮囑他出門時一定要帶上特製的聯絡器,並且要隨身攜帶血袋。
為了讓老父親一般的祁斯言放心,江瑭甚至專門把他叮囑的話記在了手機備忘錄裡,這才讓絮絮叨叨的祁斯言停了下來。
這日晚飯結束後,兩人坐在客廳沙發上一起看電視。
陸辭之前推薦的血族科普片已經看完了,現在電視裡正在播放的是一部電影,主角是一個新生代血族。
自從人類和魔物和解共存後,影視劇中的魔物角色,基本上都找的真正的魔物出演,連道具和特效都省了不少功夫。
祁斯言今天點開的電影是名為《血色濃夜》,影片背景為人類和魔物敵對的混亂時期,講述主角在覺醒成血族之後,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最終成功讓人類和魔物握手言和的故事。
這部影片在陸辭的強推列表之中,看之前祁斯言還專門看了一眼某瓣評分,發現這部片子的評分相當高,這才放心和江瑭一同觀看。
——他實在是被陸辭的不靠譜給整怕了。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血色濃夜》確實是部好片子,但在緊湊刺激的劇情之外,主角的感情曆程也格外引人注目。
為了達成目標,主角輾轉在各色/魔物以及人類強者之間,和他們發生不同的感情糾葛,甚至還有篇幅不短的親密戲。
主打的就是一個全方位感官刺激。
當屏幕中的主角和第一任血族男友擁抱在一起時,祁斯言沒什麼反應。
當他們親吻在一起、甚至踉蹌著倒在床上,開始相互撕扯對方身上的衣服時——
祁斯言嘴角的弧度唰一下壓了下去,下意識看了一眼坐在他身邊的少年。
祁斯言並不是那種死板的老頭子,覺得年輕人不能看這種畫麵。他隻是單純的覺得,和‘弟弟’一起看這種影片……
總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
但江瑭卻表現得比他冷靜多了。
年輕的新生血族縮在沙發上,懷裡抱著一個柔軟的大抱枕,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他正在看的並不是刺激人感官的激情片段,而是平平淡淡的日常生活。
祁斯言斂了下眸子,心道也許是他反應過度了。
都是成年人了,一起看個電影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一部兩個小時的電影,看得祁斯言頗有些如坐針氈的意味。直到影片結束片尾曲響起,他才暗暗鬆了口氣。
一旁的江瑭卻突然開口:“祁哥。”
祁斯言下意識嗯了一聲:“什麼事?”
“這個電影……”
祁斯言身體微繃,呼吸都放緩了些。
江
瑭輕聲問:“人類和魔物和解之前的時代,真的和這個電影裡講述的一樣嗎?()”
;()”
他回答。
江瑭嗯了一聲,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眉眼間蒙著層鬱色。
祁斯言逗他:“想什麼呢?臉都快皺成包子了。”
“我在想,如果我和祁哥生在那個時代的話……”江瑭頓了下,“是不是永遠都沒辦法想現在這樣和平共處了。”
“那個時代的事情,誰也說不準。”祁斯言說,覺得突然多愁善感的小朋友有點可愛,“不過——”
少年偏頭看他,仿佛在無聲地詢問‘不過什麼’。
祁斯言用力揉亂他的頭發:“不過你的假設不成立,我們不會再回去那個時代了。”
江瑭被他揉得東倒西歪,眉間的鬱氣卻儘數散去。
“祁哥說得對。”他彎著眼睛笑了下說,“能生在這個時代實在是太好了。”
祁斯言便也笑了。
然後他就聽見少年感慨道:“克裡斯最終能和泰德安修成正果實在是太好了,克裡斯所有交往過的人裡,我最喜歡的就是泰德安了。”
克裡斯是《血色濃夜》的主角,泰德安則是一名人類獵魔人,斯文、溫柔,對待感情認真而又進退有度,是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類型。
祁斯言心頭微微一動。
江瑭喜歡的人莫非也和泰德安是一個類型的?
祁斯言下意識地回憶起來,江瑭身邊出現過的人中,有沒有和泰德安是一個類型的人。
還沒等他找出目標人選,身邊的少年便站起身準備回臥室。
然而走了沒兩步,江瑭又突然轉過頭問:“祁哥,家裡有沒有寬敞一點的房間能用啊?我想用來拍視頻。”
視頻?
祁斯言驟然想起,他家小朋友還經營著一個視頻賬號。
他好奇問:“你現在還在拍視頻嗎?”
“在拍,不過更新頻率不高。”江瑭說,“我想換個稍微寬敞一點的地方,拍出來的視頻效果應該會比在臥室好一些。”
祁斯言點點頭說:“那你就用書房吧,書房很大,我平時也很少用。”
“好。”得到準許的少年衝他笑得眼睛彎彎,“謝謝祁哥!”
祁斯言衝他擺擺手。
等次臥的門關上後,祁斯言開始上網搜索‘拍攝視頻需要的工具’。
他記得上次幫江瑭搬家的時候,除了那個手機支架之外,他並沒有看到彆的工具。
片刻後,祁斯言點開某購物軟件,下單買了一堆東西。
*
次日,當快遞員帶著一大堆東西敲響門鈴的時候,江瑭整個人都呆住了。
祁斯言簽收完快遞,招呼江瑭過來一起拆包裹:“彆愣在那了,快來。”
說話時,祁斯言已經動作迅速地拆完了一
() 個包裹。
那是一個巨大的打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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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打光器幾乎有江瑭的人那麼高。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其他零散的工具,但全部都是拍攝時可能會用得上的東西。
江瑭甚至看見了一塊巨大的幕布。
祁斯言說:“書房四周的牆壁都是書架,拍視頻的背景可能會比較亂,剪輯處理起來應該沒有幕布方便。”
“還有這個。”祁斯言拆了另一個近一人高的細長包裹,“這是一個簡易的衣架,我不知道你拍的是什麼類型的視頻,不過多少應該會換衣服。”
“放個衣架在書房裡,你拍視頻的時候也方便些。”他說著,回頭衝江瑭笑了笑,“你看看這些夠不夠,還缺不缺其他東西?”
卻見少年抿著唇,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好似蒙著層霧。
祁斯言怔了下,難得有些無措和茫然:“怎、怎麼了?你不喜歡嗎?”
“沒有不喜歡。”少年搖頭,聲音輕緩中帶著點輕微的柔軟鼻音,“祁哥,你怎麼會想到買這些的?”
“你不是要拍視頻嗎?”祁斯言推了下眼睛,語氣理所當然,“這些都是拍視頻需要的東西,我看你之前搬家的時候沒有,就順手下單了。”
他逐漸回過味,以為江瑭是在心疼他花錢,便說:“放心吧,都不是什麼貴的東西。”
江瑭蹲在摞在一起的快遞箱子邊,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輕聲說:“祁哥,謝謝你。”
他似無意識地碰了下紙箱,突然仰起頭看向男人:“祁哥,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祁斯言便笑,同樣蹲下來和江瑭平視:“我不是說了嗎,你現在是我的家人,對家人好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祁斯言覺得自己有些理解少年現在的心態了。
在本應該被家人寵愛的年紀,對方卻被父母‘拋棄’,獨自生活了許久。
祁斯言不是心理學家,但也知道在這種壞境中成長的孩子,都非常的敏感缺愛,不習慣被人愛,甚至不知道如何去愛彆人。
江瑭沒有因此而長歪,已經是一件非常厲害的事了,祁斯言心想。
就像現在,他隻是做了一個哥哥應該做的事情,這樣的事放在其他正常普通的家庭裡,隻是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少年的反應卻這般大。
就像是被來自家人的突如其來的關懷,砸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一樣。
祁斯言有些心疼,鏡片後的眸光都跟著柔軟了許多。
卻聽見少年突然小聲嘀咕了一句:“你對我這麼好……我可是會忍不住的。”
祁斯言下意識追問:“忍不住什麼?”
祁斯言對上江瑭那雙黑白分明的瞳眸,然後微微一怔。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似乎在那雙眸子裡看到了某種渴望,但又不太像是血族極度饑餓時產生的渴望。
不等祁斯言細想那抹情緒究竟代表著什麼,
() 少年就彎了彎眼角,衝他狡黠一笑:“忍不住咬你。”
祁斯言失笑:“都說了隨便你咬。”
“咬哪裡都可以嗎?”江瑭衝他眨了下眼睛,視線光明正大地將身前的男人從上到下掃視了一遍,垂下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泄出的幾分情緒。
祁斯言絲毫沒察覺到他話中有話,於是說:“當然。”
少年麵上的笑容便又擴大了幾分,語帶笑意道:“這可是你說的,祁哥,以後我如果咬在奇怪的地方,你可不能拒絕。”
祁斯言隻當他還在跟自己開玩笑,便也笑著說:“比如什麼奇怪的地方?”
“比如……”江瑭的目光在男人俊挺的臉上打量著,掃過那雙微薄卻柔軟的唇時頓了頓,卻在男人察覺到之前迅速移開,最終落在對方高挺的鼻梁上。
“比如鼻子,或者耳朵也行。”少年笑眯眯地說,“給祁哥打兩個耳洞,怎麼樣?”
鼻子?耳朵?
祁斯言稍稍一愣,潛意識裡覺得如果咬這兩個部位……似乎有些過分親密了。
彆家的兄弟之間玩鬨,也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嗎?
祁斯言不太確定,上一次兄弟相處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他的弟弟還是個小孩子,就連他自己都還是個不成熟的小少年。
但看身前少年黑白分明的、連一絲雜念都沒有的瞳眸,祁斯言心裡定了定,覺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他這麼多年貿然一身,對於兄弟之間的相處其實沒什麼經驗,更何況這隻是少年的玩笑話而已,當不得真。
兄弟之間開這種親密的玩笑,並不過分。
於是祁斯言心底最後一絲古怪感也消散了,他用力揉了一把少年毛茸茸的腦袋,起身迅速把地上的工具儘數搬到了書房裡。
空蕩蕩的書房瞬間就變得有些擁擠了起來。
祁斯言還算滿意地說:“暫時就這些,還有什麼缺的你記得告訴我。”
江瑭點點頭:“這些已經夠了,我拍的不是特彆複雜的那種視頻,謝謝祁哥。”
祁斯言嗯了一聲,還是有些好奇地問了一句:“小瑭,你在哪個平台發視頻啊?我可以去關注你嗎?”
“微博抖音和小紅書上都有。”江瑭說,“三個平台都有經營,視頻是同步發的。至於賬號……”
他抬眸看了一眼祁斯言,臉上逐漸浮起紅暈,聲音也有些磕巴:“祁哥你、你還是彆問了……我視頻拍得不怎麼樣,沒什麼好看的。”
祁斯言卻聽出了少年的羞赧。
他倒沒覺得太遺憾,少年人有幾個沒有自己的私密空間呢?覺得不好意思可太正常不過了。
於是祁斯言笑著說了聲好,沒再追問。
倒是江瑭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補充道:“如果祁哥刷視頻的時候刷到我了,就……就順其自然,可以嗎?”
祁斯言看著可愛,便忍不住逗他:“刷到了就可以關注嗎?”
江瑭視線遊離了一下:“
……可以。”
少年蒼白的麵孔已經漲紅了(),
⑸(),
聲音也細如蚊蚋,顯然已經羞赧到了極點。
祁斯言見好就收,沒再過分調侃他。
*
數日的時間一晃而過,轉學的手續很快就辦理好了。
祁斯言一開始還有些擔心江瑭,怕他突然來到一個全是魔物的環境,會不會不習慣。
但少年的適應能力顯然比他以為的還要好,沒多久就融入到了新環境中。
兩人的生活逐漸走回正軌。
陸辭每隔幾天便會上門為江瑭做一次全身檢查,如此一段時間後,他終於鬆口說:“身體養得不錯,估計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度過危險期了。”
江瑭表情一鬆,眉梢染上輕快的笑意:“好的,謝謝陸醫生。”
“不客氣。”陸辭笑眯眯道,“主要功勞不在我,是你監護人的功勞。”
江瑭讚同地點頭,抬眸看向祁斯言,軟聲說:“這段時間辛苦祁哥了。”
祁斯言笑了笑,問陸辭:“之後還有什麼需要特彆注意的嗎?”
“繼續保持就行。”陸辭說。
祁斯言麵上表情微鬆,心底卻依舊沉沉。
危險期快過去了。
為江瑭找新的監護人的事,似乎也該提上日程了。
祁斯言垂了下眸子,反光的鏡片遮住他眸底的深色,沒讓任何人察覺到他此刻真正的心情。
接下來一段時間,祁斯言重新開始接外勤任務,變得忙碌起來。
接送江瑭去異生學院上學的任務,就落到了陸辭的頭上。
好在陸辭本就住得離祁斯言不遠,順路過來接送江瑭也不麻煩。
但陸辭並不是傻子,祁斯言的態度實在是有些明顯,他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準備給你家小朋友找個新的監護人。”陸辭語速緩慢,“而不巧,我就是你精挑細選之後選中的那個人?”
坐在他對麵的祁斯言沉默片刻:“是。”
他表情不變,垂在膝上的手卻不自覺握緊了些。
這段時間以來,祁斯言觀察了很多人選,但挑來挑去,似乎隻有陸辭最合適。
一是因為江瑭身體不好,而陸辭是醫生,有什麼問題都能及時得到解決。二則是,陸辭是江瑭認識的為數不多的獵魔人,兩人的關係還算不錯。
祁斯言覺得,新監護人如果是熟人的話,多少能為江瑭抵消一些換監護人帶來的抵觸感。
陸辭:“……”
他揉了揉眉心問:“這事兒你和江瑭談過沒有?”
“還沒有。”祁斯言垂眸。
陸辭幾乎要被他氣笑了:“你沒和他說過,那你怎麼知道他願不願意?你都不為他考慮一下的嗎?”
“你應該很清楚,我這就是在為他考慮。”祁斯言說,他的語氣聽起來依舊平靜,卻隱約能捕捉到平靜下暗藏的一絲緊繃。
() 陸辭揉了揉眉心,覺得很荒謬。
他當然知道祁斯言說的是什麼意思,他在異生局工作了這麼多年,對有關祁斯言‘命硬克人’的說法再清楚不過了。
說實話,陸辭是不相信這些說法的。
但很顯然,祁斯言的看法和他不一樣。
他自知沒有能力扭轉祁斯言的看法,隻能說:“這事我不能答應。”
祁斯言眉頭一皺:“為什麼?”
“我不是當事人,斯言。”陸辭說,“江瑭才是,你得和他談,而不是和我。”
祁斯言沉默片刻,垂下的眼睫在他臉上投下一片暗色的陰影。
“我會找個時間和他聊聊的。”他說,起身準備離去。
陸辭瞅見他繃緊的肩膀,在心底歎了口氣。
在祁斯言即將離開他的辦公室時,陸辭說:“祁斯言,你得知道,你所以為的為他好,在他看來並不一定是真的為他好。”
男人的身體驟然僵硬了片刻,但他什麼也沒說,隻是沉默著離去。
*
等祁斯言完成手上的任務回到家中時,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
客廳的燈已經滅了,這個點,江瑭應該已經睡了。
祁斯言沒有再開客廳的等,他輕關上大門,輕手輕腳地坐到客廳沙發上。
白天和陸辭的談話,讓本就煩亂的他更加心煩意亂起來。
但他知道陸辭是對的。
身為被監護者,江瑭才是更換監護人這件事的另一個當事人。
他不可能跳過他的意願,自作主張地為他更換一個新的監護人。
祁斯言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根煙想點上。
煙已經叼在嘴裡,他又把煙取下來塞了回去,轉而準備去儲物間拿瓶紅酒喝兩杯。
路過書房的時候,祁斯言腳步一頓。
客廳和走廊上的燈是暗的,因此書房門縫裡透出的光就顯得格外醒目。
莫非是江瑭晚上在書房拍視頻後,忘記關燈了嗎?
祁斯言這麼想著,按下書房的門把手,準備進去順手把燈關上。
門內卻傳來一聲驚慌的‘啊’。
祁斯言思緒一頓,手上的動作卻沒刹住,門依舊被他推開,書房內的景象立刻映入他的眼中。
少年戴著一頂及腰的長假發,頭頂上卡著一條形狀有些奇怪的發飾,身上穿著一條黑白配色的裙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