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下唇角,也學那蛇妖的模樣,一口飲去杯中果漿,卻不知那蛇妖盯著他滾動的喉結,突然探出舌尖舔了舔唇。
“佛子當真是好性情。”江瑭輕笑道,“隻是接下來的事,佛子想必也不想瞧見——不若先回去吧,我結束後自會回屋,佛子不必掛心於我。”
他口中的‘接下來的事’,故妄再清楚不過。
雖然前一日他才曾說,讓這小蛇不要再在他麵前提這些事,但……此情此景,故妄卻無法對這蛇妖說出半句狠話。
“也好。”他低聲道,站起身時依舊不忘叮囑一句,“即便是助興,也要有個度,莫要再飲太多。”
池中青年朝他揮揮手,纖白身影在水下一晃,便遊到另一側池邊,瑩白泛粉的指尖已然探到了那小木盒上。
故妄閉上神識正欲離去,卻聽見身後傳來噗通聲響,夾雜著青年含著痛意的一聲悶哼。
故妄心頭一震,身體動作快於思緒,神識再次放開,就見青年捂著額頭,麵露痛苦之色,似是磕碰到了哪裡。
“可有受傷?”故妄問他。
江瑭蹙著眉,好一會兒之後才放下手,潔白額頭一側儼然紅了一小塊。
“無事。”他緩聲說,“手滑磕了一下。”
故妄卻不信他,沉聲說:“你喝多了。”
“喝沒喝多,我自己清楚。”那蛇妖低笑一聲,“都說飲酒助興,但若是喝得過多,興致便也沒了。我現在興致猶在,自然是沒有喝多的。”
故妄卻默了默。
他可還清楚地記得,這小蛇妖上次喝得爛醉,卻還是不忘在他手腕上——
思及此,故妄甚至隱約覺得,自己的手腕都發起燙來。
人和妖的體質不同,這般說辭,自然也是不同的。
故妄便放緩聲音,輕哄道:“回去歇息吧,不急今天一日。”
“不回。”澄黃蛇眸輕瞪他一眼,“我偏就要今天——憋了百多年,我這身子跟著我受了這般大的委屈,當是一刻都等不了。”
青年輕哼一聲,繼續探著胳膊去拿一旁的木盒。
“無念佛子若是想留下,也不是不可。”江瑭輕聲咕噥著,聲音裡都帶著絲輕顫,“隨佛子開心,反正我不介意這裡是否有彆人。”
青年略吃力地拿到那木盒,還帶著水漬的指尖卻抖得厲害,努力了許久才將其打開,手上卻像是沒了力一般,怎
麼也握不住那塊瑩潤的玉。
故妄下顎緊繃,
神識驟然閉上,
不欲再勸說這固執的小蛇妖,卻在起身的那一刹那,寬大的袖口被人緊緊攥住。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蛇妖語調輕而緩,透著股迷蒙慵懶的偏執勁兒,“佛子還是和往日一樣任性妄為。”
故妄身形便是一頓:“你當如何?”
‘嘩啦’一聲,騰騰熱氣卷著甜膩花香撲麵而來,故妄呼吸微窒,神識閉得更緊了些。
就聽見青年輕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佛子來都來了,不如留下來幫幫我,好不好?”
蛇妖指尖被池水熏得微燙,落在故妄的耳側,卻沒留下半分熱度。
白衣佛子此時也燙極,和池中的蛇妖幾乎不分伯仲。
“隻是用角先生而已,不做彆的——”青年聲音更低了些,帶著些蠱惑,“不算是破戒吧?”
甜膩氣息見縫插針,故妄隻覺神思都恍惚一瞬。
他用力一咬舌尖,淡淡血腥氣傳來,猛地喚醒他的神誌。
“江瑭!”他低聲喝道,猛地抬手攥住蛇妖落於他臉側的手腕,“你莫要放肆!”
“這就是放肆了麼?”江瑭低笑一聲,“佛子當真是純情,這事兒在我們蛇妖看來,連開胃小菜都算不上,怎稱得上一句放肆?”
白衣佛子卻將他的手腕攥得更緊了些,仿佛被青年身上灼燙的熱氣感染一般,他也覺得胸口發燙,不得不抿緊唇角,這才不至於暴露他不穩的氣息。
那股怪異的無名之火,竟在此時又熊熊燃燒了起來。
“佛子既不願,我也不強求。”江瑭低聲說,“既然如此,那便鬆手吧。”
不知為何,故妄卻沒有動彈。
“故妄,你我終究不是同路人。”那蛇妖輕喃道,“我終究是……”
後麵的話青年說得含糊,故妄並未聽清,卻清楚地聽見一聲帶著自嘲的輕笑聲。
故妄心頭驟然緊縮,胸口泛起細細而綿密的痛,比往日更讓人覺得難捱。
“鬆手吧,故妄。”江瑭聲音極輕,“留我一人便好,讓我在此處靜靜,你先回去罷。”
聽到他這番平靜至極的話語,故妄卻隻覺心跳得厲害,一股陌生的惶然感洶湧而至。
就像是……
他若真在此時放手,他和這蛇妖,日後怕是再無法回到往日那般關係。
故妄下顎緊繃,神識卻鬆開些許,看見了蛇妖眼尾的一片緋意,似情似泣,垂下的長睫卻遮住了他那雙澄然的蛇眸,讓人分辨不出他眼底的情緒。
理智告訴故妄,他不能再繼續留在這裡,他應當離去。
但身體卻仿佛在此刻擁有了自我意識一般,任憑理智如何叫囂,故妄依舊紋絲不動,雙腿幾乎在此處生了根。
“故妄。”池中青年輕歎一聲,“你若再不離去——”
“僅此一次。”
故妄聲音低啞,不知何時已染上灼燙熱意。
池中青年咻然抬眸,澄黃眸光中帶著驚詫:“……故妄?”
白衣佛子鬆開手,手臂輕滑著垂落,皚白如玉的、骨節分明的手,落在了蛇妖的手背之上,連著那隻手和手中玉一起,緊緊握住。
那玉分明溫潤微涼,卻讓故妄覺得掌心灼燙,幾乎要將他手心燙傷了去。
隔著那層眼前薄紗,他同蛇妖對視著,啞聲重複:“……僅此一次。”
江瑭怔怔地看了他許久,突然笑了。
他抬起另一隻手,勾住佛子穿得規整的白衫衣襟,後仰著將人拽入池中。
溫熱的、帶著甜膩花香的池水,瞬息就將兩人儘數吞沒。
池水打濕故妄的眼前紗,浸濕他身後那頭黑發,也浸透身上層層疊疊、纖塵不染的的白衫。
‘嘩啦’一聲,是池中破水之聲,也是故妄心底的、隻有他能聽見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在此刻碎裂開,將那團在佛子心頭熊熊燃燒的無名火,澆得更烈了些。
青年攀著他的肩頭,身體抖得厲害。哪怕已經有過經驗,但想吃下這生辰禮,於他而言依舊不是一件易事。
“故妄……”蛇妖仰起頭尋到佛子的頸間,熾燙柔軟的唇落於那枚劇烈滾動的喉結上。
他聲音止不住地顫著,卻帶著絲輕笑說:“你情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