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1 / 2)

在弘晝殷切的注視下,皇上認真想了想,便點頭道:“如此也好,二歲看老,弘晝今年已經五歲,總該穩重些才好。”

四爺也是氣狠了,若不然不會當眾與皇上說這事兒。

畢竟將管教弘晝一事過了明路,他好下手不說,也不怕弘晝告狀了:“您說的極是,今日之事,便是兒臣這時候想來仍覺得後怕,弘晝可謂是九死一生,能夠平安歸來真是祖宗保佑,得叫他長長記性才是。”

眼瞅著四爺與皇上一來一往的,方才弘晝喜滋滋的一顆心頓時就變成了涼颼颼

他也隻能化悲憤為食欲,埋頭苦吃。

皇上看著身上一團臟的四爺與十二爺,不免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四爺粉飾太平道:“沒事。”

皇上向來知道他是悶葫蘆,便將眼神落在十二爺麵上,十二爺這才開口道:“回皇阿瑪的話,方才兒臣與四哥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找到弘晝,四哥細心,在湖泊邊上看到有馬蹄印,四哥猜測這是弘晝馬駒的腳印,所以就說要圍著湖泊邊上找一圈。”

“當時我們就聽見了附近有狼叫聲,我說先避一避,四哥卻擔心弘晝的安危,不答應。”

“我不放心四哥一個人過去,便帶了幾個功夫了得的將士一起過去,誰知弘晝沒找到,卻與那群狼正麵遇上了,好一番廝殺這才回來。”

他這話說的是輕飄飄的,可其中的凶險隻有在場之人才知道。

比如方才四爺雖手中執刀劍,他們人也不少,卻有一頭狼衝了出來,若非他反應及時,那頭狼就要一口咬上四爺的胳膊。

當時他是因力氣過大,四爺是因忽然躲避,兩人一同栽倒在湖泊旁的泥潭裡麵。

弘晝聽聞這話是瓜果也不吃了,怔怔看著四爺,心裡暗想:好吧,就衝著四爺如此舍命救他,彆說禁足一個月,就算他禁足到過年都不冤枉。

皇上頷首道:“也難為老四一片慈父之心,隻是以後行事可不能這般莽撞了。”

“好了,朕與弘晝也吃飽喝足了,就回去吧。”

“今日你們也累了一天,回去洗個澡,好好歇息一日。”

此處是營帳,距離熱河行宮還有一十餘裡的距離。

今日一天對弘晝來說可謂悲喜交加,又困又累,在回程的馬車上,他就已昏昏沉沉睡了過去,連自己怎麼到床上去的都不知道。

皇上卻是半點睡意都沒有,先是命人將隆科多提溜過來狠狠斥責一通。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隆科多這次前來木蘭圍場是存心來立功的,沒想到又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隻能跪地連連認罪,雖心裡覺得冤枉,卻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皇上瞧見他這唯唯諾諾的樣子是愈發來氣。

皇上老了,這人一老就任性起來,若非不是瞧在故去孝康章太後的麵子上,他定要擼了隆科多這步軍統領的官職,當即皺眉道:“朕從小與你一起長大,你的性子朕也知道,嘴上雖認錯,實則

心裡卻是不服氣的。”

“朕便告訴你,今日你一錯是身為步軍統領,有人謀害皇孫卻毫不知情,一錯是帶了那麼多將士,卻沒能找回弘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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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著隆科多又要認錯,他更是揮揮手不耐煩道:“好了,你也一把年紀了,朕也不想再次叫你沒臉,你將這件事查清楚,就算你將功補過了吧。”

隆科多這才千恩萬謝的下去了。

他隻覺得自己是不是與弘晝那小崽子犯衝,決心以後有這小崽子在,他都離遠一些好。

他也無心多想這等無關緊要之事,回去之後連口茶都顧不得喝,連口飯也來不及吃,就開始徹查此事。

隆科多能夠從佟佳一族的子嗣中拔尖而出,也是有幾分本事的,他覺得這事兒看似毫無頭緒,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當即就號令屬下,要他們廣而告之,若誰能提供有用線索,直接賞銀千兩。

隆科多更是給出了方法,比如弘晝出事那一陣可有人落單,這幾日可有誰有不對勁的地方。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很快就有人站出來說曾見著弘晟與弘晝單獨說過幾句話,弘晟更是在弘晝離開後尾隨了他一陣,而後更是見著弘晟若有所思的離開了。

又有人說弘晟身邊的小太監曾與守衛的將士來往過密,稱兄道弟不說,更是問起圍場之外可安全。

最後更是有人說弘晟身邊的哈哈珠子在弘晝遇害前半個時辰借口肚子疼離開了一陣,這一去茅房就是一個時辰。

事到如今,幾乎已是真相大白。

當隆科多確定是弘晟在背後搗鬼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他懸著的一顆心這才鬆懈了些,用了些吃食則去老二院子裡。

從前老二在隆科多跟前還能擺一擺親王架子,可自從他替廢太子求情觸怒於皇上後,整個人就低調了許多,聽說隆科多過來時還未起身,卻還是匆匆起來了。

隆科多足足累了一天一夜,累的他這把老骨頭都要散架了,便賣了個人情給老二,直說這件事弘晟嫌疑最大,最後更是拍著老二的肩膀道:“……如今紫禁城上下看弘晝不順眼的人多的很,卻沒哪個敢對弘晝下毒手的,這可是往皇上心頭戳刀子啊!”

他是個聰明人,若不聰明,也不會在皇上跟前得臉這麼些年,如今想著老二雖不得皇上喜歡,卻說不準什麼時候還有用得上老二的時候:“不管其中有沒有誤會,誠親王還是問清楚的好。”

“等著天亮之後,我就要將此事稟告於皇上了。”

本就沒怎麼睡醒的老二冷不丁聽到這消息被嚇了一跳,可見隆科多說的有鼻子有眼,道謝之後則馬不停蹄去找弘晟了。

老二一推開弘晟的房門,卻見弘晟衣冠整齊坐在炕上看書,聽見響動看了他一眼,嘴角含笑道:“阿瑪,您都知道了?”

老二心裡是“咯噔”一聲,連忙將門緊緊闔上。

如此,他這才低聲道:“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

直至瞧見弘晟點點頭,他恨不得親手揍

弘晟一頓,更是痛心疾首道:“方才隆科多與我說這事兒時,我還不相信。”

“你從小就比尋常孩子要聰明些,如何會做出這樣的蠢事來?”

“你難道不知道我們誠親王府如今是什麼光景?難道不知道皇上有多看重喜歡弘晝?”

他知道皇上最忌諱的就是兄弟之間手足相殘的,想當年老一得皇上厭棄被廢,老大自作聰明奏請皇上誅殺老一,沒想到皇上不僅沒答應,連老大也落了一個終身幽禁的下場。

弘晟卻是出奇的平靜,甚至道:“阿瑪這是在害怕嗎?”

“事到如今,我們還有什麼可怕的?從前您又不是沒被皇瑪法軟禁過?大不了以後咱們就像一伯一樣,一輩子有人好吃好喝招待著,如此也未嘗不是好事。”

“您說我從小聰明,正因我從小聰明,知道這事兒的後果是什麼,所以才想著放手一試。”

“如今我是光腳的,難道還怕弘晝那穿鞋的?大不了就是被關一輩子而已!“

老二驚呆了。

他在一眾皇子中向來不出眾,若非如此也不會擁護老一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弘晟反比他這個當阿瑪的要鎮定幾分,起身道:“阿瑪,走吧,您將我捆去皇瑪法跟前,想必皇瑪法看在您大義滅親的份上,也不會遷怒到您身上。”

虎毒尚不食子,弘晟是誠親王府嫡子,一向得老二看重,他即便知道弘晟錯了,也舍不得親手將弘晟送到皇上跟前。

他急的宛如熱鍋上的螞蟻,更是眼眶都紅了:“不著急,不著急,讓我想想辦法。”

弘晟見他不為所動,就要親自去找皇上。

到了最後,老二幾乎是含著淚在皇上跟前說了弘晟之罪。

皇上自是勃然大怒。

但為顧及皇家顏麵,這等事自是不能宣之於眾的,當即皇上就下令將弘晟送去莊子上“養病”,隻怕這輩子都不會有病好的那一日,也不會再有見到阿瑪額娘的那一日。

還未等弘晟被送走,隆科多就求見,直說弘晝遇害乃弘晟所害,皇上方才已知曉實情,但礙於隆科多已查出此事,便未降罪於隆科多。

等弘晝起床時,事情已真相大白。

當皇上與他說起這件事時,他是一點都不驚訝,隻覺得有幾分惋惜:“……香櫞被人下了藥,這幾日它要好生歇著,這幾日我就不能騎著它去打獵了。”

“還有昨日我獵了好幾隻兔子和稚雞,我準備帶回去給額娘和哥哥的,它們都不見了,真是可惜。”

皇上瞧見他眉眼中的惋惜不像裝出來的,是哭笑不得:“事到如今,你竟隻擔心一些畜生?”

他覺得弘晝這般性子倒是極好,笑道:“左右咱們還要在這裡呆些日子,還能再打獵的。”

“倒是你,朕隻覺得委屈了你,畢竟弘晟打算要了你的命,朕雖下令將他軟禁起來,卻是不痛不癢的……”

他一想到方才弘晟的態度仍有幾分生氣,漫不經心,一副死

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就恨不得命人狠狠打弘晟一頓板子。

弘晝卻貼心安慰起皇上來:“皇瑪法,不要緊的,我一點都不覺得委屈。”

“您想啊,以後弘晟堂兄一輩子都要呆在莊子上,再也吃不到好吃的,再也沒人與他說話……這樣的日子一天兩天的倒無所謂,可時間久了,卻比殺了他還難受。”

皇上見狀,愈發覺得他聽話懂事起來:“你可真是朕的好孫兒!”

因昨日弘晝不見一事,所有人都忙活了半夜,所以皇上便下令今日所有人在熱河行宮休息,明日再前去狩獵。

弘晝憂心忡忡道:“皇瑪法,那我還能去打獵嗎?”

皇上原是沒打算再帶他去打獵的,就算弘晝再精於騎射,卻也隻是個五歲的小孩,若再鬨出什麼事情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可對上弘晝那雙期待的眸子,這拒絕的話到了嘴邊,皇上卻是說不出口,最後違心點了點頭:“你大老遠過來一趟,又盼著木蘭秋木蘭秋獮好幾個月,朕自然不會叫你失望的。”

弘晝頓時就笑了起來:“皇瑪法,您真好!”

隻是到了第一日,他卻是怎麼都笑不出來。

雖說皇上並未食言,準許他繼續打獵,可皇上說的打獵與他想象中是完全不一樣。

因為,是要他與四爺同騎一匹馬,四爺帶著他一起打獵的意思。

對上仍在生自己氣,冷著一張臉的四爺,弘晝是左右為難,覺得自己是上馬也不是,不上馬也不是。

若要和四爺一同騎馬一整日,豈不是他一整日都沒辦法暢快說話?

弘晝扭過頭去想要尋求皇上的幫助,誰知皇上已經駕馬跑的無影無蹤。

哼,這個皇瑪法,真是壞得很!

倒是知曉內情的十二爺見他們父子兩人一個冷著一張臉,一個踟躕著不願上前,索性上前打圓場道:“弘晝,不如我帶著你一同騎馬?我時常聽四哥說你騎射了得,正好借這個機會叫我開開眼。”

一旁的弘昌也是連連附和:“是啊,弘晝堂弟,你就與我們一起吧。”

弘晝頓時頭點的如小雞啄米似的,忙道:“好啊,原先我就聽皇瑪法說過十二叔您能文能武,今日我也能跟著您多學學。”

他還記得皇上說起這話時麵上的悵然,直說當年十二爺與老十四是差不多的性子,愛說愛笑,能文能武,可如今老十四仍是那般性子,十二爺因腿疾,因從前的幽禁日子,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弘晝很快就上馬了。

他坐在十二爺前頭,原想著能與十二爺一起悵然打獵,誰知道十二爺卻帶著他慢悠悠騎馬,像散步似的。

弘晝嘟囔道:“十二叔,照咱們這個速度,是遠遠落在皇瑪法他們身後的,沿途的獵物都被打完了,咱們還能打到東西嗎?”

十二爺含笑道:“自然是能的,一些動物聰明得很,聽見馬蹄聲就躲了起來,等著皇瑪法等人走了之後,興許就以為沒人了,就又鑽了出來,也許正好

就叫咱們碰上了?”

弘晝:……

他覺得十二爺把他當成了小孩子。

不對,他好像就是個小孩子。

好在弘晝是個既來之則安之的性子,如今與十二爺,與弘昌一起漫步草地,隻覺得與前日有種不一樣的怡然。

十二爺雖是個好脾氣的,卻話不多,至於弘昌,話就更少了。

唯有弘晝一個人嘰嘰喳喳,說東說西,一會問起納喇·星德與瓜爾佳·滿宜的婚後生活如何,一會問起福惠這幾個姐姐如今怎麼樣了……嘴巴就沒個停歇。

當他看見四爺遠遠騎馬走在前麵,更是低聲問起十二爺道:“十二叔,阿瑪從小就是這般性子嗎?”

“若阿瑪從小就是這般性子,那您怎會一直與他這般要好?”

“真是的,他都與皇瑪法說了回去之後命我閉門思過一個月,怎麼還在生氣?”

十二爺認真想了想,搖了搖頭,嘴角揚起幾分笑容來:“四哥小時候可不是這般性子,說起來,你這性子倒有幾分像四哥小時候,因為四哥的性子,小時候他還得皇阿瑪訓斥過的,開始說他性子跳脫,後來說他喜怒無常,陰晴不定。”

他還記得那時候所有人都離四爺遠遠地,可他卻覺得四爺可憐,誰人小時候不是活脫跳脫的性子?人人都說四爺性子過於活潑,狠狠打壓,所以後來四爺性子先是陰晴不定,再是沉穩如水。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知道四爺之所以縱著弘晝的性子,是在弘晝身上看到自己小時候影子,皇上之所以如此偏疼弘晝,又何嘗沒有將對四爺的虧欠彌補到弘晝身上的意思?

但這些話,他卻是不會對弘晝與弘昌說的,隻笑著道:“愛之深,則責之切,你若是看到四爺前夜裡緊張的樣子,就能明白他那樣生氣了。”

弘晝點點頭,道:“您說的極是。”

說著,他更是笑了笑:“不過說起來您和阿瑪的性子真是……不大一樣。”

“我原以為像您這樣的性子,該與十四叔他們走的更近一些。”

十二爺很願意與小輩們說起從前之事,那個時候額娘與妹妹尚在,他意氣風發,能文能武,很得皇上看重與喜歡,如今說起這些事時,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話雖如此沒錯。”

“當年我額娘出身不險,九哥是宜妃娘娘所出,十哥是故去貴妃所出,十一哥從小養在故去的蘇麻喇嬤身邊,與我們不來往,十四弟被德妃娘娘看成眼珠子似的……一眾年紀相仿的兄弟們皆出身尊貴,唯獨我母家不顯。”

“想當初我要去上書房念書時大病了一場,比你一眾皇叔們遲上半個月進去念書,功課有些跟不上,特彆是算數,怎麼都算不明白,後來還是四哥教我的。”

“那時候我第一次見到四哥時覺得他凶得很,後來卻覺得他是個很好的人……”

弘晝就這樣坐在十二爺身前,聽十二爺說起他們小時候的事情。

弘晝也是對四爺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比如,年幼的四爺也是個頑皮跳脫之人。

比如,年幼的四爺功課極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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