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2 / 2)

這下弘晝可老實起來,乖乖坐在炕上。

隻是一刻鐘之後,老十四卻是帶著老九等人浩浩蕩蕩走了過來。

一進來,老十四麵色鐵青,難看到了極點。

老九更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衝上前就要揍弘晝:“你這小崽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弘晝嚇壞了。

就算當初他坑了老九一筆又一筆銀子時,老九情緒都沒這般失控過。

這可把他嚇得喲,連忙躲在了四爺身後,揚聲道:“十四叔,我知道錯了。”

“您這玉石在哪裡買的,我叫我阿瑪賠給您。”

老十四張了張嘴,可到了最後,卻是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弘晝覺得氣氛怪異極了。

若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摔的是傳國玉璽了!

殊不知,他摔碎的是老十四等人的希望。

這塊玉石雖看著不顯山不露水不值錢,卻是大有來頭。

當日老八決定推舉老十四上位後,一乾人心裡都沒譜兒。

一來是老十四年紀尚淺。

二來是老十四在朝中無建樹,無根基,無人脈。

縱然老八等人知道老十四是個可造之才,但他也好,還是旁人也好,甚至老十四也好,對這儲君之位都沒多少勝算。

要知道連有賢有能的老八在爭奪儲君的位置上頻頻受阻,更彆說老十四。

老八決定請個算命先生替老十四算一算。

這算命先生在山西一帶很出名,得了‘神算子’的外號,能得此外號的,可見是大有來頭和本事的。

老八不遠萬裡將此人從山西請到京城,‘神算子’花了一天一夜替老十四算了一卦,直說老十四命裡雖有帝王命,可最終卻與這皇位失之交臂。

在老九等人的百般哀求下,‘神算子’便拿出這樣一塊玉石來,將這塊玉石吹噓一通後,更是道:“……隻要十四爺好生供奉這塊玉石,您定會得償所願。”

所以說弘晝今日摔碎的不僅僅隻是一塊玉石。

一起摔碎的還有老八等人的希望。

若這時候弘晝知道他們心裡的想法,肯定會義正言辭的告訴他們——封建迷信,搞不得!

不過,這時候躲在四爺身後的弘晝可沒心情想那麼多,他看著麵如死灰的老十四等人,也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十四叔,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實在是那石頭滑不溜秋,我一個不小心沒拿穩……”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老九厲聲打斷:“我看你這小崽子就是手欠得慌!”

“哪有你這樣的孩子,到彆人書房四處亂翻亂看?還打碎了彆人東西?”

“你要是我兒子,我定要將你的腿打斷!”

他是真的氣狠了。

弘晝頓時愣住。

他這可不是被嚇的,而是覺得老九的幾l個孩子太可憐了,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可是會給小孩子留下心理陰影的好不好?

四爺卻以為弘晝是被嚇壞了,畢竟弘晝從小到大就生活的順風順水,還沒誰當著他們的麵說要打斷弘晝的腿。

當然,四爺也知道老九這是在指桑罵槐,故意說給自己聽的:“九弟何必生氣?連十四弟都沒有你這般生氣了!”

他掃了老十四一眼,又道:“世上種種皆有價。”

“我也知道,能夠擺在十四弟書房裡的物件定不是凡品。”

“十四弟,你這玉石是從哪裡買的?我賠雙份給你。”

老十四搖搖頭,苦笑道:“四哥,不必了。”

他覺得一切都是命,自這玉石擺在他多寶閣上之後,他的運道就好了起來,被皇上封為大將軍王,以天子規格出征,在西北戰無不勝……如今這玉石碎了,是不是預示著他的帝王之夢要葬送在弘晝手上?

如今以皇上對弘晝的寵愛程度,他覺得很有可能。

老十四環顧周遭一圈,低聲道:“真是抱歉,我突然身子不適,今日的宴會就到這裡吧。”

這話一出,他甚至顧不得失態,匆匆就離開了這裡。

老九與老八等人連忙追了出去。

之所以他這般失態,實在是因為那‘神算子’有兩下子,光憑著他的手相就算出了生辰八字,甚至連他幾l歲落水,幾l歲啟蒙這些細枝末節之事都說的一清二楚。

讓他不得不信。

彆問他為什麼不想著叫‘神算子’再為他找一塊差不多的玉石來,是因老九等人生怕消息泄露出去,在‘神算子’奉給老十四玉石之後,就被殺了。

弘晝與弘曆這些小娃娃們是麵麵相覷。

直到他跟著四爺屁股後麵出門時,還懵懵懂懂的,更是忍不住嘀咕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誰知道那玉石滑不溜秋的?”

“而且嬤嬤說過,可不能沒經彆人允許就動彆人東西,我拿這塊玉石之前,可是問過書房伺候的小太監的,他答應後,我才拿的,就是沒拿穩而已!”

“這玉石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大家不高興似的?”

這些問題,弘曆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晝沒得到自己想象中的答案,便拽了拽四爺的手,將這問題又問了四爺一遍。

四爺自是知道其中答案的,這些日子他密切關注著老十四等人的動向,如今隻淡淡道:“沒事,不過是一塊玉石而已。”

老八也是這樣安慰老十四的,對老十四等人說:“……不過是一塊玉石而已,這些江湖術士的話聽聽也就算了,這等事情,信則有,不信則無,當不得真的。”

可事情很快卻往詭異的方向發展起來。

沒幾l日,翰林院檢討朱天保上疏請皇上複立老二為太子,雖說皇上當即訓斥了他幾l句,可朱天保一番慷慨激昂,說廢太子乃正統之子,天命所歸後,更以死明誌,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

又過了幾l日,皇上下旨等著明年元宵節過後,派老十四再次駐守西北。

私下裡,皇上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即便西北有年羹堯,但還是老十四讓他風放心些,更希望老十四能夠代替天子駐紮西北,以此安撫將士之心。

皇上這話一出,便是老十四有滿肚子的不舍不願,隻能跪地謝恩。

自回京之後,在老八老九等人的幫襯下,老十四四處結交大臣,好不容易在朝中站穩腳跟,皇上卻要將他連根拔起。

老十四更是私下問起老八,是不是皇上真有立四爺為太子的意思。

誰知老八聽聞這話隻是苦澀一笑,低聲道:“十四弟,如今皇上有沒有這個意思還重要嗎?我們已經沒有選擇了,依四哥的性子,若最後他是贏家,我們肯定沒有好日子過的。”

他的手搭在老十四的肩上,不急不緩道:“正因有我和九弟等人在你身後,所以你還是乾淨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若有朝一日四哥坐上那位置,你,我,老九他們,怕是遲早都會丟掉性命的。”

\"四哥和你不一樣,他是個手段狠辣之人。\"

“雖說吳巧不成書,但你不覺得弘晝摔碎玉石一事太巧了嗎?為何他彆的東西沒有摔碎,獨獨摔碎了‘神算子’為你請的那塊玉石?”

“他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親生兒子,又如何會放過我們?”

老十四聽聞這話是半晌沒回過神來,與四爺的新仇舊恨皆浮於心頭,越想越覺得老八的話在理。

要知道,往日裡去任何地方,弘晝都沒有鬨著要去書房的先例,定是四爺知道他書房裡擺著這樣一塊玉石,如此授意弘晝為之,虧得他們還以為自己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覺,不曾想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

弘晝自然不會知道老十四的心思。

這些日子他日日夜夜都想著老十四書房的那塊玉石到底是什麼來頭,甚至因此還借了四爺書房一用,專翻看那些與玉石相關的書籍。

即便他如此廢寢忘食,依舊沒能弄清楚那塊玉石的來龍去脈。

到了弘晝生辰這一日,不光弘暟沒來,甚至連禮物和口信都沒有一個。

弘晝並未將這

事兒放在心上。

他不會為這等已成定局的事情惋惜和難受的。

一個弘暟沒來,但瓜爾佳·滿宜帶著一雙女兒來了,十三爺府上的幾l個孩子都來了……一群孩子湊在一起,還是很熱鬨的。

一轉眼,又是一年過了。

元宵剛過,老十四就匆匆離開了京城。

比起當日回京時的盛況,老十四離開京城時可謂蕭條冷清,送他的也就老八等人。

畢竟一個個大臣心裡像明鏡似的,當日皇上派老十四去西北打仗是因為看重他,如今皇上再派老十四去西北,則是因為不看重他。

自古以來,可沒有皇上派哪個器重的兒子去守城的。

這就有點像後世選繼承人似的,要想名正言順當董事長,得下基層刷刷資曆,卻也沒一直在基層的道理,比起在基層,學著如何掌管整個公司才是最重要的事。

而如今的四爺,就開始跟著皇上學起掌管整個公司的事宜來。

老十四離開京城沒幾l日,皇上就下令將四爺從戶部調到了吏部學習。

吏部為六部之首,掌管著天下文官的任免、升降等,有點像後世的中央組織部,可見皇上對四爺的看重。

甚至皇上還親自過問起弘時的親事來。

皇上的意思是今年太後娘娘的喪期已滿,弘時身為四爺的長子,親事得早做打算才是,免得四爺整日忙於朝政,疏於自己長子的親事。

皇上不光提點了四爺幾l句,甚至還敲打了德妃娘娘幾l句,意思是德妃娘娘也得對弘時的親事上點心才是。

德妃娘娘本就因老十四的離京傷心欲絕,再聽說皇上如今看重四爺,氣不打一處來,可沒心思操心弘時的親事,便想著將福晉喊進宮折騰一番的,誰知道福晉卻是病了,據說病的還挺嚴重的。

這下德妃娘娘可是鞭長莫及,她總不能自個兒跑到雍親王府去敲打福晉幾l句吧?

雍親王府的所有人都擰成了一根繩,所有人都齊心協力。

哪怕福晉與四爺關係冷淡,卻也知曉其中的關鍵之處的,此事的成與敗意味著她是成為階下囚還是成為大清最尊貴的女人。

康熙五十六年至康熙五十九年這三年,對四爺來說是極幸運的三年。

這三年裡。

皇上大力重用四爺,就命四爺協同兵部等衙門與尚未離京的廣東將軍管源忠,閩浙總督覺羅·滿保等人議海防事,規定了商船出洋貿易法,鼓勵尋常商人與西洋人做生意。

十三爺的腿疾徹底痊愈,即便不如當年未生病時行動自如,卻也能夠駕馬疾馳,若是旁人不說,誰都想不到他曾是個跛子。

四爺在朝中也有了一批擁護之臣。

四爺的三個孩子茁壯成長。

……

所有的一切,都叫四爺很是欣慰。

到了康熙五十九年,從前的小娃娃弘晝也已經長成了一個十歲的俊朗小夥。

擱在後世,像弘晝在這個年

紀也就上小學而已,但在大清,不少十來歲的孩子都已經定了親。

三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當年弘晝圈出來養兔子的一塊地種了果樹,果樹已長得是鬱鬱蔥蔥。

耿側福晉與鈕祜祿格格縱然保養得宜,可雙鬢隱隱冒出幾l根銀絲來,讓她們兩個煩不勝煩。

弘曆也長成了一個清俊的少年。

……

若說有什麼東西沒有發生改變,那就是弘晝仍舊和當年一樣,像長不大的孩子似的,每日的心思都放在吃喝玩樂上,偏偏他又念過一些書,比起來當年來,更是巧言善辯,讓四爺一度懷念起從前能以武力或威脅就能鎮壓的住的弘晝。

如今正值夏日,弘晝叫小豆子搬了一把太師椅坐在核桃樹下,專心致誌盯著樹上的核桃。

弘曆走進來時正好看到這樣一幕,不免好奇道:“弟弟,你在看什麼?”

即便時過境遷,可兩人對彼此的稱呼卻一如小時候。

弘晝噓了一聲,示意他莫要講話。

弘曆很少見到弘晝麵上有這般鄭重的神色,還以為他在看什麼要緊的東西,索性與他一起坐了下來,盯著樹上的核桃什麼時候掉下來。

兩個人等啊等,足足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樹上仍舊沒有變化。

弘晝看的是脖子都酸了,這才收回目光,微微歎了口氣:“又失敗了。”

弘曆狐疑看向他,道:“弟弟,你又在乾什麼?”

弘晝笑著道:“沒什麼,我就是看這核桃什麼時候掉下來而已。”

他不知道如今牛頓有沒有發現“萬有引力”,但想著若他運氣好,搶在了牛頓前頭,那他就要流芳百世的!

弘曆:……

他很是無語,不過卻已經習慣了弘晝的無厘頭。

他無奈道:“弟弟,咱們該去找阿瑪了。”

這是他們父子幾l人多年養成的習慣,不管四爺再忙,每日都會抽空檢查他們的功課的。

弘曆很喜歡這般父子溫情的時刻。

弘晝卻是一點不喜歡,卻還是站起身道:“走吧。”

習慣已成自然,今日他又是淪為弘曆背景板的一天,不過好在還有弘時陪他。

兄弟兩人剛走到書房門口,蘇培盛就低聲道:“兩位阿哥小點聲音,王爺剛剛睡下了。”

聽蘇培盛一說,弘晝這才知道怎麼一回事,原來當皇子時的四爺就已經兢兢業業,一熬一通宵更是常有的事兒。

昨夜四爺又熬了一通宵,一大早起來去上朝,去禦書房與皇上商量政事,回來之後看折子……方才四爺實在是受不住,所以睡倒在了桌上。

弘曆向來乖巧懂事,輕聲道:“不要緊的,我們就在外頭等一等阿瑪就好了,反正我也能借著這個時間背一背昨日的文章。”

弘時扭頭就回去了。

先前弘晝不是沒碰上過這等事,他前腳剛回去,後腳四爺就醒了,差人將他喊了過去,白白耽誤他的時間。

弘晝想了想,則與蘇培盛道:“反正阿瑪正在睡覺,剛好我昨夜也沒睡好,我也到書房炕上躺一躺好了。”

說著,他更是對著欲言又止的蘇培盛道:“蘇公公,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出聲吵醒阿瑪的,若是阿瑪醒了,就要考問我們功課,我可是要挨罵的,我巴不得阿瑪多睡一會了!”

蘇培盛仔細一想,好像是這個理,便沒有攔著弘晝。

當然,就是他想攔也是攔不住的。

弘晝輕手輕腳走了進去,一進去就看到四爺趴在桌上睡著了。

即便在睡夢中,四爺手中也捏著狼毫筆,眉頭還是緊蹙著。

他見狀,不由感歎一句四爺真辛苦。

可惜,他是愛莫能助,隻能吃好睡好,免得叫四爺為他這個兒子擔心。

弘晝剛行至炕上,正欲躺下時,卻見著炕桌上放著一個小瓷罐。

這罐子,他半月就見四爺從裡頭倒出來藥丸子喝過,當時他還以為四爺病了,關切問上幾l句。

四爺卻將這事兒含糊帶了過去。

弘晝瞧見這熟悉的小瓷瓶子,心裡一沉——難道四爺得了什麼不治之症,這麼久這病還沒好?

一想到這裡,他心裡難受得很,頓時也不覺得困了。

他小心翼翼打開這瓷罐子,倒出一粒藥來。

他很快就覺得不對勁。

這是藥嘛?

怎麼一點藥味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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