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聽聞這話,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四爺的眼神掃過弘曆,弘曆連忙斂住笑容,又是方才那副不苟言笑的樣子,這小模樣,簡直與四爺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四爺的眼神再次落在弘晝麵上,弘晝卻是一點都不怕,甚至不覺得自己哪句話說錯了:“阿瑪,您看我乾什麼?難道我哪句話說錯了?”
“我們是一家人,您高興,我們自然得跟著您一起高興啊!”
說著,他扯了扯弘曆的袖子,道:“哥哥,你為什麼不笑?阿瑪馬上要當太子啦,當然得笑呀!”
他這話說的弘曆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四爺今日心情好,懶得與弘晝一般見識,衝他們擺擺手道:“好,我承認我高興行了吧。”
“好了,你們下去吧。”
弘晝笑嘻嘻與弘曆出了外院書房的門,一邊走一邊道:“哥哥,今兒可真是高興的一天啊!”
弘曆對這話深表讚同。
不管是雍親王府前院還是內院,大家多少還是知道些朝堂之事的,更知道四爺如今與遠在西北的老十四在打擂台,如今四爺搶占了先機,眾人麵上皆是笑容。
就連耿側福晉都滿臉含笑,私下與鈕祜祿格格道:“……雖說咱們這些女眷不好過問朝堂之事,可咱們也是有兒子的,就算不為自己想一想,也得為兩個孩子想一想。”
“若王爺真的與那位置無緣,隻怕兩個孩子以後的日子也不好過。”
“王爺代皇上去天壇祭天,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耿側福晉與鈕祜祿格格心裡高興壞了,但她們也知道四爺的性子,不僅麵上沒顯露出高興的神色來,甚至還叮囑院子裡的人不得張狂。
越是在這等關鍵的時候,越是要小心行事。
倒是董鄂氏聽說這消息後,心裡說不上是高興還是難受,好像是兩者皆有,更是難得掉下眼淚來。
這是她嫁進雍親王府後第一次掉眼淚,就連當日弘時動手打她,她可是連一滴眼淚都沒掉的。
晴鐘一看到她這樣子,連忙道:“福晉,您哭什麼?這,這不是好事兒嗎?”
董鄂氏拿帕子擦了擦眼淚,哽咽道:“這的確是好事,天大的好事,想當年阿瑪之所以不敢回絕了雍親王府的這門親事,就是擔心王爺有朝一日會坐上這位置。”
“甚至連與世子之位沒關係的三阿哥知道這事後都是滿臉笑容,蠢笨如他都知道,若王爺坐上那個位置,他的身份都跟著水漲船高。”
“可我了?阿瑪也好,旁人也罷,都覺得我命好運氣好,卻沒人想過,以後我要永遠與三阿哥綁在一起。”
她向來是個聰明人,當日嫁到雍親王府也是為了報答父母之恩,可心裡卻時時刻刻都在籌劃離開這地方。
她知曉四爺是個講道理,明是非的人,若是她多想想法子,未必不能離開弘時。
但如今,就算她有這個意思,就算
四爺準了,董鄂一族上下怕是要以性命相逼,逼的她生生世世都與弘時捆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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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後,弘晝則與弘曆坐上了前去郊外的馬車。
他既要在他的新院子裡設宴,總不能設宴當日他這個當主人的也是第一次到場吧,再加上他向來知道打鐵得趁熱的真理,想著這幾日四爺心情好,便說想去自己的新院子看一看。
四爺想著他這幾日功課完成的勉強還算不錯,便答應下來。
一路上,弘晝彆提有多高興。
當然,他可不是那等隻顧著自己高興,就不顧弘曆的人,正色與弘曆道:“哥哥,凡是我的東西,那都是你的東西,我的院子那就是你的院子。”
“以後等你成親了,你閒來無事,可以帶著嫂嫂和侄兒侄女也一起過來住些日子的。”
這等話他不光是說說而已,甚至還道:“等著下次進宮我就與皇瑪法說一聲,要將這地契上也加上你的名字。”
“皇瑪法這樣喜歡你,定不會拒絕的。”
弘曆雖是正人君子,可也是有七情六欲的,若碰上彆人這般得皇上喜歡,興許會吃醋。
可這人是弘晝,他隻有替弘晝高興的範兒,自是連聲拒絕:“弟弟,你這是做什麼?”
“這院子是皇瑪法送給你的,你加上我的名字做什麼?”
“來日若是我想過去住些日子,難道還怕你不讓我進去嗎?”
弘晝卻說一碼歸一碼。
兄弟兩人在這裡推來推去,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等著兄弟兩人下了馬車,看著這寬敞氣派的院子,也忘了退讓,齊齊發出驚歎聲。
兄弟兩人一進去,更是驚歎聲不斷。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弘晝隻覺得皇上替他想的太過於周到,不光這院子又大又氣派,院子也是修繕一新,大概是前幾年就開始準備。
更不必說院子裡約莫有二十個左右的奴仆,一個個是極有規矩,更是進退有度,甚至連他們的開銷走的也是皇上的私賬。
弘晝一邊觀賞院子,一邊道:“皇瑪法真是太好了吧!”
他與弘曆兩人足足小半日才將這院子搞逛完,是越看越滿意。
這正院,弘晝自然是留給了皇上的。
畢竟皇上與他說過閒來無事會來這裡住上幾日,稍次的院子留給了四爺。
弘晝與弘曆兄弟兩人如從前每一次一樣,選了兩個相鄰的院子,這才高高興興回去。
又過了三日,則是弘晝在新院子裡設宴款待大家的日子。
弘曆,耿側福晉,鈕祜祿格格,董鄂氏等人都來了,還有瓜爾佳·滿宜帶著阿福和阿喜,十三爺家的弘昌堂兄並幾位堂姐……雖然人不算多,但寬敞的院子裡卻添了幾分喜氣。
雖說今日並非喬遷之喜,可旁人參觀弘晝的新院子,自然是要帶禮物的。
弘晝自是高興不已,笑著道:“你們能來我就很高興
了,還這般破費做什麼?”
瓜爾佳·滿宜打趣道:“弘晝,你這話可是真的?若是真的,那我們可將禮物帶回去了!”
“自然是真的!”弘晝雖愛財,但今日到場之人皆是他的親朋好友,他可不會嘴上說一套心裡想一套:“滿宜姐姐,難道我在你們心裡就是這樣愛財的人嗎?”
瓜爾佳·滿宜笑看著大家,道:“我一個人說了可不算,你們大家夥一起評評理,弘晝是不是這樣的人?”
叫弘晝萬萬沒想到的是,眾人竟齊齊點頭。
其中甚至還有弘曆。
弘晝:……
傷心!
簡直太傷心了。
好在還有阿福和阿喜嚷嚷道:“不準你們拿走給弘晝叔叔的禮物,這都是他的。”
弘晝高興的將阿福和阿喜輪番舉高高,笑嘻嘻道:“我平日裡可真沒白疼你們!”
頓時,一群人笑成一團。
弘晝今日可是準備充分,不僅要廚房的人準備了鍋子烤肉和各式點心,甚至還極大手筆的從天香樓叫了一桌席麵過來,
阿福和阿喜更是高興的在屋子裡連蹦帶跳,直說以後要經常來玩。
弘晝高興的連聲稱好。
正當一行人其樂融融時,卻有小豆子進來傳話,說是老八老九老十等人來了。
這可真是不速之客。
弘晝可不會天真的以為老八等人是來給他道喜的。
但人來都來了,弘晝也沒道理不去招待,連忙迎了出去,果然見著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的老九,麵色著急的老十,還有個永遠雲淡風輕的老八。
弘晝揚起一張笑臉道:“八叔,九叔,十叔,你們怎麼來了?”
老九依舊是陰陽怪氣的,冷聲道:“怎麼,你設宴,我們就不能來嗎?”
“還是說皇阿瑪賞給你的宅子金貴,我們不能來?”
老八朝老九掃了一眼,一副“你怎麼和小孩子一般見識”的意思,可老九一路走來,看見皇上賞給弘晝的院子是又大又好又豪華,怨氣都能撞鈴了,可顧不上老八的眼神,甚至還氣鼓鼓道:“八哥,你衝我使眼色是什麼意思?”
“難道我哪個字,哪句話說錯了?難不成皇阿瑪賞弘晝的院子金貴,我們這些當叔叔的都不能來恭喜他?”
他這話說的,連圓滑如老八都接不下去。
弘晝卻是麵色不改,正色發問道:“九叔,您吃醋啦?”
老九一愣,矢口否認:“我沒有。”
弘晝揚聲道:“您彆撒謊,我看得出來,您就是吃醋了。”
說著,他也不管老九如何說,看向老八和老十道:“八叔,十叔,你們說九叔是不是吃醋了?”
老八含笑不語,並沒接話。
實誠的老十連連點頭。
但他很快察覺到老九那不悅的目光,頭也不敢點了。
弘晝這才道:“九叔,我怎麼會不歡迎你們來?”
“京城上下誰不知道您財大氣粗,您今日過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肯定會給我帶好東西的,我巴不得您過來!”
這話一出,老八等人才記起將禮物給他。
老九不知道被弘晝坑過多少次,若非有老八叮囑,他才不會帶禮物過來,如今這禮物更是送的心不甘情不願:“你放心,沒誰少得了你的禮物!”
他們三人送的都是不算貴重,卻也不便宜的東西,中規中矩而已。
弘晝作為東道主,自然得帶著老八三人在院子裡轉了轉。
這一路上走下來,老九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越來越難看,更是時不時嗆上幾句。
弘晝壓根不搭理他,隻與老八和老十說話。
就算弘晝知道老八與四爺站在對立麵,但他對這個人卻討厭不起來。
原因很簡單,不管何時何地與這人在一起,他都覺得很舒服。
一路下來,老八甚至還有閒情逸致與弘晝一起點評下哪裡的花木換一換,何處的院子地麵用鵝卵石而非青石板……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弘晝是自愧不如。
他忍不住想,若自己是老八,隻怕這時候都著急跳腳起來。
當然,他更知道老九,老十,甚至於老十四的所作所為都得老八授意,這人心機深沉,很是不簡單,若非如此,也不會落入穀底,仍有一大批追隨者……
正當弘晝愣神時,他又聽到老八道:“……說起來皇阿瑪對你可真好啊,就連弘皙,甚至故去的二哥在皇阿瑪跟前都沒有過你這等待遇。”
“我更記得我們小時候都是害怕阿瑪的,四哥也是如此,明明在皇阿瑪過來之前,我們文章背的很熟練,可一看到皇阿瑪過來,卻是齊齊卡殼。”
說到這裡,他笑了笑:“後來也是一起挨訓挨罰。”
“我有的時候就忍不住想,若我不是皇阿瑪的兒子,而是和你一樣,是他的孫子就好了。”
他說話一貫是頗有技巧的,好似永遠是真誠的,可真誠中又帶有自己的目的。
若換成尋常人聽聞這話,早就覺得老八可憐,畢竟他身為兒子,一個才情卓越,極為出眾的兒子,卻不得皇上喜歡,的確是可憐可悲。
這人一旦動了惻隱之心,就離掏心掏肺不遠了。
但弘晝知曉曆史,是知道未來的老八更可憐的。
他想了想道:“八叔,可人生在世根本沒有‘如果’二字的。”
“我時常聽常嬤嬤說起她小時候的事情,說是他們小時候吃不飽穿不暖,和他們比起來,您已經很幸福啦。”
“人要學會知足,若是整日和這個和那個比,哪裡能高興的起來?”
老八被他說的是一愣一愣的,繼而笑了起來:“你說的極是。”
接下來,老八的話就少了許多。
他今日過來可不是為了參觀弘晝的新院子這麼簡單,如今皇上是什麼意思,已是司馬昭之心人儘皆知,他若是再什麼都不做,那真的是死路一條。
從前的他覺得立儲一事是男人們的事,可如今他已是窮途末路?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不僅八福晉已開始四處遊走,他也要從一個半大的孩子身上下手。
是因他清楚弘晝比尋常人更能知道皇上的心意。
又走了會,老八這才如沐春風開口道:“弘晝,四哥可你這院子看過?”
“咱們這一眾兄弟中,就他最為精細,若是來了,肯定又要在你這院子裡大刀闊斧改一改的。”
弘晝的心裡一直是有防備的,聽到這話心裡微微歎了口氣,隻道:“八叔,我阿瑪還沒來過呢。”
“皇阿瑪要我阿瑪過些日子代他去天壇祭天,雖說凡事有禮部和欽天監操持,但我阿瑪還是挺忙的,短時間內怕並未有時間過來。”
他知道老八接下來會說些什麼,會問些什麼。
一直以來他並不算討厭老八,當年在木蘭圍場時,是老八心慈手軟也好,是他機警善辯也好,到底是老八保住了他一條命,若是老八當時不在,老九肯定會要了他的命的。
就衝著這份恩情,他也不願像嗆老九一樣去嗆老八。
想了想,弘晝到底開口道:“八叔,您今日過來可不是為了參觀我這新院子,也不是為了恭賀我的對吧?”
“您是想以阿瑪代皇瑪法去天壇祭天一事,與我打探打探皇瑪法的態度是不是?”
“朝堂上下擁護您的人很多,我也一向敬重您是個正人君子,但有些事,特彆是事關皇瑪法與阿瑪的事,我是不會對外說的。”
“若是您存了這個心思,我勸您還是回去吧。”
老八微微一愣,繼而恢複從前麵色。
他並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淡淡笑道:“你比我想象中還要聰明,難怪皇阿瑪這樣喜歡你。”
這話說完,他轉身就走,很是利落灑脫。
若換成彆人碰上這等事,會矢口否認,甚至會惱羞成怒,像他這樣的人,並不多。
弘晝瞧見他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
老八或老十四碰上四爺,給他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覺,可惜成王敗寇,現實對大多數人來說是殘酷的。
不遠處落下的老九與老十見著老八折身回來了,兩人麵上皆是一喜。
老九更是率先開口道:“八哥,弘晝那小崽子都說了些什麼?”
他們之所以忠心耿耿追隨老八,不光是覺得老八為人和善,更是覺得老八才能出眾。
所以,他們根本沒想到能乾的八哥會在弘晝這兒碰壁。
老八苦笑一聲道:“沒有,走了,回去吧。”
老十咋咋呼呼道:“八哥,為什麼要回去?”
“九哥不是說咱們要打聽清楚皇上的想法,好對症下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