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凳子上的弘晝聽見小太監將板子拿起來時,已緊張的閉起眼來。
他養的白白嫩嫩的屁股,今日就要開花了。
隻是隨著一板子下去,弘晝居然發現:咦,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麼疼。
當然,也不是一點都不疼,隻是這疼痛卻是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一旁的蘇培盛衝他使了使眼色,哀聲道:“五阿哥,您當著太子爺的麵這樣要強做什麼?若是疼,您就叫出聲來吧,這樣您也能好受些!”
弘晝很快會過意來,覺得蘇培盛不愧是四爺身邊的第一人,這眼力見遠非常人能及,想必方才前去安排這事兒時叮囑了小太監一聲,要他們下手輕一點。
想及此,他連忙嚷嚷起來:“啊,好疼啊!”
“阿瑪,彆打了!”
“我知道錯了!”
論做戲,弘晝可從未輸給過任何人,一聲又一聲的慘叫聽的像真的似的。
不僅惹得蘇培盛連連替弘晝求情,更是連隔壁院子的弘曆聽到動靜都匆匆趕了過來。
雖說弘晝挨板子這一日比弘曆想象中來的晚了許多,但看到這一幕時,他還是嚇壞了,連連替弘晝求情:“阿瑪,您就原諒弟弟這一次吧,弟弟都說他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好話說了一籮筐,可四爺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沒法子,便差人去內院催促耿側福晉再快些過來。
待耿側福晉緊趕慢趕趕過來時,弘晝這頓板子剛要打完,看到這一幕,她眼淚落的是愈發厲害,一把就撲在弘晝身上。
她向來好脾氣,對著四爺連句都沒有過,如今卻是嚷嚷起來:“太子爺這是做什麼?弘晝今年隻有十三歲,您一十個板子打下去,是不是想要了他的命?”
“您既想要了弘晝的命,索性將妾身的命一起奪去吧!”
大多數母親對孩子的愛都沒有假的。
弘晝雖心中很是感動,卻也很想告訴耿側福晉——額娘,我就剩下最後一個板子了。
站在台階上的四爺看了看跪地不起的弘曆,又看了看哭成淚人的耿側福晉,卻是微微歎了口氣,道:“最後一個板子,那就算了吧!”
弘晝看著四爺離開的背影,就差要脫口而出:“阿瑪,最後一個板子打了吧,我不怕!”
如今正值春日,有道是春捂秋凍,這幾日又有些倒春寒,所以他身上的衣裳穿的也是挺厚實的。
也就最開始那一兩個板子下去有點感覺,到了後麵已是沒啥感覺,如今被耿側福晉的哭的是愧疚不已,手忙腳亂替耿側福晉擦去眼淚,道:“額娘,您彆哭,我沒事兒的。”
“真的,一點都不疼的。”
耿側福晉聽聞這話,眼淚卻是落的愈發厲害。
弘曆雖沒至落淚的地步,但麵上的憂愁之色卻是怎麼都擋不住。
弘晝沒法子,隻能硬著頭皮道:“額娘,您彆哭了。”
“哥哥,你也彆擔
心了。”
“方才那頓板子經蘇公公打點過了,一點都不疼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若是我年紀還小,定會將褲子脫下來給你們好好看一看,隻怕也就屁股有點紅了而已。”
他知道,以四爺的聰明才智,這件事肯定是瞞不了多久的。
耿側福晉驚的連眼淚都忘了掉,弘曆更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唯有弘晝微微歎了口氣,低聲道::“雖說打屁股一點都不疼,但我這麼打人了,還被阿瑪打屁股,這事兒傳出去,叫我的麵子往哪裡擱?”
隻是弘晝萬萬沒想到這件事暴露的比他想象中還要早。
四爺前腳剛回到外院書房,尚未於太師椅上坐下來,那不悅的眼神就落在了蘇培盛麵上:“你可有什麼話要說嗎?”
蘇培盛是早有防備,連忙跪了下來:“太子爺息怒。”
他跟在四爺身邊這麼多年,比誰都清楚四爺這是生氣了。
四爺並非武斷之人,每每動怒之前總會給你辯解的機會,問上一句自己可有什麼話說。
方才對弘晝是這樣。
如今對自己也是這樣。
好在蘇培盛方才回來的路上就想好了措辭,正色道:“太子爺,今日之事的確是奴才先提點過那兩個行罰的小太監,實在是五小阿哥身子嬌貴。”
“奴才是跟著您從紫禁城中出來的,宮裡頭向來不將奴才的命當成命,一言不合就打人板子,從前因一十個板子打死人的事也不是沒有。”
“五阿哥今日雖犯下了大錯,可一頓板子打下去,若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您後悔都來不及啊……”
說著,他又是重重叩頭,道:“奴才知錯,還望太子爺責罰。”
隨著他這話音落下,一直捏在四爺手中鬥盒裡的蟋蟀叫了兩聲。
四爺是煩不勝煩,隻將鬥盒丟在桌上,皺眉道:“那就罰你三個月的月例銀子吧。”
蘇培盛是千恩萬謝的下去了。
桌上鬥盒裡的蟋蟀也不知道是換了地方,還是天性如此的緣故,一直蹦個不停。
四爺看著這盒子直發呆。
並非他不生氣,他是氣極了。
但他就算生氣,卻也記得皇上的話——子不教父之過,弘晝如今變成這樣子,皆是他的責任。
也正是這個理由,所以方才他明知蘇培盛有心包庇,卻沒有多言。
若說該打板子,最該打的是他才是。
***
弘晝卻不知道四爺是裝作不知道的,等著耿側福晉走後,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給弘晝聽後更是大吐苦水:“……原先我隻知道咱們這位年舅父是囂張跋扈,目中無人,沒想到這年壽比起他來是惶然不可奪讓,小小年紀囂張跋扈也就罷了,竟喜歡做這等下作的事!”
“隻怕他還將這裡當成了西北,以為他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弘曆聽聞這話,麵上都浮現幾分怒氣來:“怪不得你會動手打他!”
“真是打得
好!”
“像年壽那樣的人,就該好好叫他吃點苦頭才是!”
弘晝是連連點頭,“沒錯,雖說那地方是尋常富家公子哥兒才會去的,但誰家的銀子是大風吹來的?願賭服輸,他輸不起也就算了,還連我的本金都想搶去。”
他是越說越生氣,想著今日年羹堯福晉來了一趟,大概是昨日年壽在他手上吃了虧,打算看看他是哪家的,想要找機會報仇雪恨。
弘曆忙安慰他道:“弟弟,你彆生氣,彆把自己身子氣壞了,若是年壽知道,隻怕又是高興壞了的。”
頓了頓,他又拿出兄長的架勢來:“不過叫我說,今日這頓打你挨的是一點都不冤枉。”
“誰叫你借著練習騎射之名偷溜出去的?好在今日叫你長了個記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這般行事……”
弘曆說歸說訓歸訓,可翌日一早就派了小成子去門口等著,要四爺回來後第一時間告訴他。
甚至因這件事,他白天看書寫字都沒什麼心情。
一直等到了傍晚,弘曆才聽說四爺回來的消息,連忙帶著書本去找四爺。
比起弘晝來,他一直是個委婉含蓄的,如今更是借著有功課弄不明白之由去找四爺的。
四爺自知道他前來的目的,卻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耐心為他解惑。
到了最後,弘曆果然沒有要走的意思,直道:“……阿瑪,您可是還在生弟弟的氣?昨日之事弟弟雖有錯,可在我看來,卻是年壽錯處更大。”
他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出來之後,更是道:“阿瑪,您想啊,弟弟平素雖驕縱了些頑皮了些,可他長到這麼大,有先開口罵人動手打人的先例嗎?”
“弟弟一向聰明,明知道他們寡不敵眾,難道還會上前挑事不成?弟弟又不是個傻的!”
“可見弟弟昨日是忍無可忍。”
四爺微微一愣,隻想起昨日喜嬤嬤與自己說的話,說是弘晝賭錢不說,更是仗勢欺人。
當時聽到這話時他就不大相信。
誰知後來聽到弘晝那番話更是氣昏了頭,如今回想起來,這件事的確是疑點頗多。
他道:“昨日發生的事,可是弘晝與你說的?”
弘曆重重點了點頭。
四爺不疑有他。
相較於外人,他自然更相信自己兒子。
當然,他存著一顆不汙蔑任何人的心,還專程派人去鬥蟋堂打聽了一番。
這才真相大白。
事已至此,到底是年壽撒謊,還是年羹堯福晉撒謊,亦或者年福晉搗鬼……對四爺來說都不重要,這幾個人在他心中乃是蛇鼠一窩。
畢竟在四爺心中,這幾個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四爺雖知道昨日之事有些許誤會了弘晝,但在他看來,弘晝這頓打挨的是一點都不冤枉。
況且,昨日那頓板子能叫挨打嗎?
比起當年皇上懲處他們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四爺也有心晾一晾弘晝,畢竟弘晝的膽子太大了些,十三四歲就賭起錢,誰知道以後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而年羹堯很快也從年羹堯福晉嘴裡知曉了這件事。
年羹堯福晉足足等了一日,見太子府並無任何動靜,這才敢將這件事與年羹堯說。
不然以她對年羹堯的了解,指不定做出什麼事情來,最後更是道:“……弘晝小阿哥得皇上與太子爺喜歡,性子難免驕縱些,我已經與年壽說過了,這裡是京城,貴人多的很,可不是四川,更不是西北,還是小心為好。”
“這件事雖是弘晝小阿哥的錯,可皇上與太子爺不怪罪就已是阿彌陀佛。”
年羹堯本就脾氣火爆,再加上對弘晝厭棄,一聽這話更是炸開了鍋似的:“就算那小崽子是皇孫龍子又如何?就能不講道理?”
“若提前要我知道這事兒,我定要去太子府好好理論一番。”
“這事兒就算了,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可不會這樣好說話。”
皇帝重長子,百姓疼幺兒。
年羹堯雖看重長子,可最疼愛的卻也是年壽這個小兒子,隻覺得這小兒子的性子與自己是一模一樣。
他嘴上雖說著這事兒算了,卻還是在心裡狠狠記上了這一筆。
等著他再看到四爺時,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與老八等人私下來往是愈發密切,想著總有一日要將四爺拉下馬來,到時候好好替年壽報仇雪恨。
***
這些日子安心“養病”的弘晝是萬萬沒想到自己與年壽的爭執竟能影響朝堂。
不過他就算知道,也不會關心的。
如今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四爺為何一次都沒來看過他。
自他被打了板子後,闔府上下所有人都來問候過他,送補品的送補品,送安慰的送安慰……唯獨四爺一次都沒來。
甚至弘晝擔心四爺是真的生氣了,這幾日也沒心思偷懶,還專程將先生請過來教他念書。
他相信這件事四爺肯定是知道的,卻還是對他不聞不問。
弘晝是愈發覺得四爺小氣了。
與此同時,他也不忘惦記著自己那隻叫‘柚子’的蟋蟀,對著前來看望他的弘曆是長籲短歎的:“阿瑪那性子,肯定將我的蟋蟀已經丟了。”
“我那隻蟋蟀還是挺厲害的,更是我花了大價錢回來的!”
“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一條命啊!”
弘曆對上弘晝,多少是有些無語:“這都什麼時候了?你竟還想著你的蟋蟀?”
他瞧上弘晝那張圓呼了些的臉,道:“弟弟,你都說了,當日阿瑪打你的那頓板子是一點都不疼。”
“既然如此,你還打算在床上躺到什麼時候?難不成還想一直躺下去?”
說著,他更是微微歎了口氣,覺得這幾日夾在四爺與弘晝跟前十分為難:“我若是你,定會好好與阿瑪認錯的,興許阿瑪見你認錯態度良好,心情一好,也就原諒你了。”
“要知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叫阿瑪知道你當日的板子一點不疼,卻還裝病偷懶,怕是會愈發生氣的……”
弘晝是忍不住點點頭,道:“哥哥,你這話很是有道理。”
但他還是覺得在床上躺著舒服。
雖說他每日還是照常跟著先生念書,卻是將念書的時間從上午改成了下午。
先生上午教弘曆,下午教他。
他向來喜歡睡懶覺,如今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來,悠哉遊哉吃個飯再跟著先生念書,覺得時間是一晃就過去了,彆提多快樂。
等著又過了兩日,弘晝這才起身去書房找四爺認錯。
誰知道他剛靠近書房,就被蘇培盛給攔了下來。
蘇培盛到底是四爺的人,不好屢次做出吃裡爬外的事情來,隻能委婉提醒他道:“五阿哥,如今太子爺還在氣頭上,不願見您,您就先回去吧。”
“您回去之後好好念書,每日將先生安排好的功課給太子爺送過來,太子爺見您表現好,興許就不會生氣了。”
“不管怎麼說,您小小年紀賭錢就不對,太子爺也是該生氣的。”
“這件事前兩日叫皇上知道了,皇上都沒替您求情了……”
他這話並未說完,當日皇上聽說弘晝挨了一十個板子後,臉色一變,好在四爺及時說那一十個板子怕是連弘晝皮毛都沒傷到,臉色這才和緩一一。
這叫皇上怎麼替弘晝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