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伊始, 爆竹連連。
年三十是一年裡的最後一天，也是老百姓辛苦一年之後最期盼的節氣。
家家戶戶一大早就張羅著貼對聯掛燈籠，桃庵村的生機隨著清晨第一縷陽光脈動起來, 成家小院也早早打開了院門，成老漢作為一家之主走出大門, 開始清掃院門口的積雪，也和來來往往的村民打著招呼。
二十九的時候，桃庵村下了一場雪，昨晚便已經停了。清晨的陽光照在淺淺的積雪上, 雪粒融化，露出淺淺的生機。
成家幾兄弟不多會兒也走了出來，幫著老爹開始一同掛燈籠貼對聯, 成婆子和成小蘭今日要把年夜飯張羅出來，趙氏和伍氏在院子裡給婆母打下手。
林巧兒在臘月裡，就將幾家小孩子的紅包和禮物全都準備好了, 還給成笑笑做了一套小衣裳, 李氏正在院子裡奶孩子，林巧兒先給她送去了。
“三嫂，笑笑。”
李氏看見她，自然是熱情又歡迎的，當看到林巧兒帶來的禮物時, 更是喜不自勝。
“弟妹真的是客氣！”
林巧兒笑：“快收下把，咱們笑笑過年的時候也要換新衣呀。”
李氏抱著女兒, 哄了哄：“笑笑真是好福氣, 看看四嬸多疼你呀。”
妯娌兩一邊說話一邊給笑笑換好了衣裳，成笑笑是臘八節出生的，現在也快滿月了, 小小的一團，又白又嫩，看著簡直討喜的不行，林巧兒嘗試著抱了抱，愛不釋手。
李氏笑道：“我就說你是個喜歡小孩子的，這麼喜歡的話自己早點兒生一個不就行了！”
林巧兒：“這種事情也是要看緣分和福氣的，我就害怕沒有三嫂這麼好的福氣呢。”
“胡說。”
李氏：“你還小呢，四郎這麼喜歡你，後麵要幾個沒有呀？”
林巧兒臉微微發紅：“三嫂就彆笑話我了……”
李氏樂了，知道她臉皮薄，也不再打趣。
院子裡忙得熱火朝天，中午成小蘭煮了麵簡單吃過，成家幾兄弟要忙著去祭祖。山路下過雪打滑，成婆子和幾個兒媳就在家裡等，成老漢帶著幾個兒子出發了。
祖墳在後山，回來之後估計已經接近天黑，正好吃團年飯。幾個妯娌各司其職，成小蘭忙著做團年飯，林巧兒就在小廚房烤一批點心。
瓜子花生和糖氈是直接買好的，林巧兒用牛乳和麥芽糖自己做的牛乳糖也成了過年最受歡迎的小零食，再做一批糕點，大過年自己吃或者招待客人。
年初三的時候還要回娘家，她也惦記著自己爹娘，也做出多的直接帶回去。李氏抱著笑笑在一邊幫她遞個東西什麼的，兩妯娌在廚房裡有說有笑。
可反觀趙氏和伍氏那邊，情況卻完全相反。
從昨天開始，一向喜歡湊到一起去的那兩個人就互相不搭理對方了。
一個不理一個，就算是在院子裡擦肩而過，也仿佛沒看見似的。不僅如此，乾活也各乾各的，一個在一邊殺雞，另一個就離得遠遠地破魚，恨不得沒有一絲瓜葛。
就連林巧兒進出幾趟也發現了端倪。
她和李氏說了這事，李氏笑而不語的搖搖頭：“已經習慣了，她們啊，無非就是為了那點兒銀子的事鬨彆扭呢，咱們不管。”
林巧兒恍然大悟。
明白之餘也絕有些好笑，搖著頭也假裝不知道這事。
黃昏時分，男人們都回來了。
成婆子問：“還順當吧？路難走嗎？”
幾人都帶著雨衣，聞言搖頭：“難走！山上下雨了！雪也還挺厚的！三弟還差點兒摔了一跤！”
“好家夥，沒傷著吧？“
成正禮：“沒摔著，沒事，娘。”
“那就好，快回去換身衣裳洗洗！一會兒就吃團年飯了！”
林巧兒聽見動靜之後也從小廚房走出來，成正業剛回自家小院子。
成正業半邊身子都濕了，褲腿上全是泥。
林巧兒：“快去洗洗吧，我熬了薑湯，一會兒喝一碗。”
成正業聞言笑了笑：“還是我命好，我和他們一同淋雨回來，隻有巧兒給我準備了薑湯。”
林巧兒：“想什麼呢，爹和大哥他們的我也準備了。”
成正業撇了撇嘴，輕哼一聲。
林巧兒回到小廚房，似乎想到了什麼，抿了抿唇，還是轉身，跟著成正業一塊兒進淨房了。
成正業剛脫了上衣，見她進來，有些吃驚，竟取了架子上一塊毛巾遮擋在自己麵前。
還故意道：“你進來做什麼？現在可是白日。”
林巧兒：“……”
她微微側身，咳嗽了一聲：“我才不稀罕看你呢，過年了，我抽空給你做了套新衣裳……你一會兒換上吧。”
成正業頓住了，視線落在凳子上的一套衣裳上，明顯有些意外。
看了會兒，忽然就把巾子一扔，大步走到林巧兒麵前，一言不發，低頭就是一陣猛親。
林巧兒傻了，等回過神的時候臉頰都被他親紅了。她憤憤地立刻轉身離開淨房，剩下身後男人，傳來低低的笑聲。
-
團年飯已經準備好了，成老漢搬出了家裡那張古樸厚重的大圓桌，全家人坐在一起，涼菜已經擺上了桌。
八個涼菜，鹵雞爪、鹵牛肉、肘子、豬耳朵，四個葷菜肉香四溢，整整齊齊地碼在盤子上，澆上一勺料汁，無疑是男人們最喜歡的下酒菜。
成大在院門口點燃了一柄炮竹，隨著炮竹劈裡啪啦地響，團年飯就正式開吃！
成家今年的團年飯可謂是豐富至極，十來個熱菜也上桌之後成小蘭也沒再忙活了，成婆子拉著她讓她坐，成老漢看著滿桌子的碗碟感歎：“日子到底是越過越好了！咱們家現在的年也過得越來越像樣！”
成婆子笑：“哪年不像樣？不都是挺好的？”
“對對對，這些年啊，都挺好！隻是咱們家今年不是又添人了？首先是巧娘進了門，三郎又添了笑笑，真是喜事，喜事啊！”
成婆子：“對，這倒是，咱們成家人丁興旺，爭取明年的這個時候人更多些！”
全家人都笑，意味深長地看向了成正業，成正才眼尖，忽然笑著道：“老四這身衣裳是新的吧？看著不錯啊。”
成正業笑了一聲：“那是，外麵都買不到的。”
桌上的人心領神會，又看向林巧兒。
“四弟真是好福氣喲，家裡第一個穿新衣。”
成正業大言不慚：“那也是有得穿，總不像你們，都沒得穿。”
“過分了過分了，說你胖你還喘！誰說我們沒有，但我們都等著明天初一穿！”
成正業繼續辯：“那說明你們的新衣普普通通，不像我的，看見之後就愛不釋手，巴不得穿在身上都不脫下來，哪裡還等得到明天。”
成正業說完，眾人全愣住了，隨即哈哈大笑，指著老四不知該說什麼。
林巧兒早就雙頰微紅，忍不住在桌底伸手掐了他一把。
-
團年飯之後，全家又要一起守歲，守歲時女人家在一塊兒包餃子，男人們則侃天侃地喝小酒。
餃子皮和餃子餡是現成的，幾個兒媳圍在成婆子周圍忙活著。
一年到頭，其實也很少有妯娌們靜靜坐在一起的機會。
成婆子眼亮心明，早早就看出了趙氏和伍氏兩人之間的端倪。
她其實一點兒也不意外，這兩個人不鬨她才要奇怪。彆說是老大拿的多老二拿得少，即便是平分，說不定也有人不滿意的。
成婆子懶得插手這事，這兩人不對付，她隻能去看另兩個。好在婉娘今年添了個小閨女，成婆子瞧著彆提多稀罕了，哄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舍的鬆手，隻是視線又落在林巧兒身上，不必說話，林巧兒也讀懂了婆婆眼中的深意。
她不知說些什麼，隻能低頭忙著包餃子，大過年的，成婆子也沒說什麼討人嫌的話，隻是問了問林巧兒年前點心禮盒的事情是否順利。
林巧兒笑道：“都順利。”
說到這事，一直沒說話的伍氏忽然開口了：“還是四弟妹有本事，現在賺錢多不容易啊，會門手藝還是好啊，不像我們飯館都關了門，難哦！”
林巧兒一愣，還沒聽懂伍氏這話的意思，一直沒和她搭腔的趙氏忽然就笑了一聲。
“二弟妹這話說的，像是有些在怪二弟？我尋思不應該啊，二弟才回來，祖宅的錢都到手了，咋會沒錢呢？”
伍氏笑了聲：“大嫂命比我好，哪裡能體會我的苦楚哦。我可是兩個孩子，大海一晃也快五歲了，那孩子的束侑我不得攢？梅梅的嫁妝也得留著吧，到底還是大嫂好命些。”
趙氏不甘示弱：“哎，羨慕也沒有用，這銀子放在那裡也不會生崽兒，最重要的是要學會用銀子賺銀子，二弟現在手上有飯館，雖然之前弟妹你搞砸了……不過我想二弟回來了，肯定能讓飯館走上正軌的，弟妹說我說的對吧？”
兩人一開口，陰陽怪氣的勁頭自然不必多說。
林巧兒和李氏對視一眼，皆不說話了，成婆子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就連那邊的男人說話聲都小了些，往過看了幾眼。
伍氏恨得牙根癢癢，趙氏明顯就是往她心窩子上戳。
要知道，昨天成正旺知道飯館關門之後，還差點兒和她在屋子裡乾上一架。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不甘示弱，明顯還想回懟幾句，成婆子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聲，伍氏一愣，不敢再多說了。
這把，趙氏覺得自己贏了，撇了撇嘴，目光得意。
“放炮啦！放炮啦！”
守歲守到子時，外麵炮聲震天，全家人立刻從屋裡湧了出去，尤其是大山大海，恨不得立刻從屋子裡衝到外麵，家家戶戶的炮竹聲在這一刻同時響起，雖然鄉下村莊的煙花比不上城裡的絢爛，但也抵擋不住人們向往美好的那顆喧囂沸騰的心。
爆竹聲一直持續到了子時正刻。
林巧兒困意上湧，明顯有些堅持不住了，成正業先帶她回了房。
見她這般，成正業忍不住笑道：“昨晚是誰信誓旦旦說要守歲，兩個小孩子都比不過，羞不羞？”
林巧兒哼了一聲：“那你一個人守歲，我要先睡了，你彆上炕了。”
成正業：“想什麼呢。”
他大咧咧地伸手把人一抱：“又沒有老祖宗規定說守歲不能上炕，我躺著守夜一樣的！”
林巧兒是真的無語，她忽然伸手捏了捏成正業的臉。
成正業眉頭一挑：“咋了？終於覺得你男人我俊了？”
林巧兒伸手就是輕輕一巴掌。
“我是好奇你的臉到底有多厚！”
成正業笑出了聲：“這個你摸是摸不出來的，你要湊近，親一口，就能感受出來了。”
林巧兒：“……”
她閉上眼睛，不想和他再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