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倒是不介意成正業在這陪著她，因為自從入冬以來，成正業就是她的人肉火爐，家裡的炕雖然暖和，但林巧兒不習慣燒的太旺，否則她十分容易上火。
未出嫁之前邱氏也是知道的，一到冬天就給女兒灌熱水的湯壺，炕反而不會燒得太旺。
成正業知道後，也沒再燒旺過，甚至還頗為開心：“我給你暖！也用不上什麼熱水了！”
林巧兒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不得不承認，他比什麼湯婆子都好使，每天晚上，成正業把她冰冷的小腳丫往身上一放，沒多會兒就暖呼呼起來了。
這會兒也一樣，成正業替她暖著，又捏了捏：“你夏天的時候也手腳冰冷麼？”
林巧兒閉著眼：“還好……”
成正業想到了什麼：“那大夫的藥還喝著麼？開了年再帶你去看看，也放心。”
林巧兒打了個嗬欠：“到時候再說吧……”
她朦朦朧朧之際忽然聞到了一股酒味，睜開眼，就看見成正業居然帶了一小壺酒上炕，半靠著小口小口地抿著。
見林巧兒看他，成正業笑著解釋：“喝酒守歲，不容易困。”
林巧兒：“隻聽說過喝酒容易醉的，沒聽說過還能越喝越清醒的！”
成正業：“你試試？”
林巧兒：“我才不喝……你彆灑在被褥上就行。”
成正業：“不會。”
屋外炮仗聲漸漸平息了，林巧兒也漸漸合上了眼。
隻是她睡著睡著就覺得特彆熱，也不知道是不是成正業喝了酒的緣故，他就像個源源不斷燃燒的火球，讓林巧兒忍不住朝一邊躲，但偏偏，她躲到哪裡，“火球”就追到哪裡。
或許是因為守歲的無聊，在被褥裡偷偷摸摸就變成了唯一的消遣。
最後林巧兒睜開眼的時候，鬢邊的碎發汗濕透了，貼在腮邊，最可氣的是她眼前還晃動著，屋內唯一一盞昏黃的燈光像是破碎了，在她眼前上上下下、沉沉浮浮。
林巧兒氣得抬腿就是一腳，卻被大無賴順勢握住，一個簡單的動作讓兩人都悶哼了一聲。似是得了新的趣味，又打開了新的大門。
總之，最後她暈暈沉沉的，不知道今夕何夕，更不知道天光何時大亮。
新的一年已然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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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一大早，全家人圍在一起吃餃子。
白白胖胖的餃子一戳就是噗嗤一聲，一口一個，沾著醋碟，吃得又飽又滿足。
飯後，成老漢作為一家之主發了話：“過兩天，你們兄弟幾個，都帶著媳婦回娘家，東西準備好了沒？”
“好了！”
成正業第一個答話：“早就準備好了！”
林巧兒有些吃驚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毫不知情，他什麼時候準備的？
成老漢點頭：“四郎你是頭一年，是要重視些，另外，老三你那邊情況特殊，婉娘初九才出月子，到時候親家可能要過來，就先不忙。”
說到這，成正禮忽然道：“爹，我也正準備和您說這個事呢，我和婉娘想著，滿月的時候給笑笑辦一辦，不知道您二老同意不？”
飯桌上沉默了下來，成婆子看了眼成老漢。
女兒家的滿月酒，一般就是自家人在一起坐一坐，但男娃就不一樣了，滿月時要給男娃鉸頭，這是對新生兒的祝福，但是女孩子卻一般不講究這個。
伍氏蹙眉，梅梅出生的時候都沒張揚，一個女娃娃而已，沒聽說過要大辦滿月的。
但她現在一句話也不敢說，隻是默默等著公婆拿主意。
李氏看了眼丈夫，明顯有些忐忑，成老漢卻點了點頭：“辦吧，應該的，正好也在年內，是喜事。對了，你也可以趁機把你那些同窗請過來坐一坐，也添個人氣兒。”
李氏笑了，明顯很是開心，成正禮也道：“謝謝爹。”
伍氏心中明顯更加不平衡了。
說完了這個事，成老漢又問：“咱們家的傳統，新的一年了，從誰開始？”
林巧兒有些疑惑的抬頭，沒明白公爹話裡的意思，接著就看見大哥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道：“爹，我先開始。”
“好，你說。”
成正才：“感謝爹娘，今年呢，我和菊娘商量過了，有了這一百五十兩銀子，我想和菊娘置辦個產業，初步打算呢有三個，一養魚，咱們家現在豬、牛都有產業，爹和四弟都有經驗，咱們枇杷村呢還沒有開設魚塘的，我和菊娘就打算看看有沒有好機會。”
“另一個呢，大山馬上要去學堂了，我和菊娘也在盤算這個事情，要麼就是讓大山在十歲之前在村裡念書，要麼就讓他去縣城或者鎮上，但這也麵臨一個問題，他娘肯定要過去照顧，所以如果出去，就得在鎮上或者縣城裡置辦房子。”
成正才說完，伍氏的臉色都變了。
還想在鎮上城裡置辦房產了！
這心也太大了！！！
成婆子和成老漢聞言對視了一眼，成老漢道：“你要開魚塘這個想法，我倒是沒啥意見，隻是養魚啊，和養雞鴨豬牛不一樣，條件要求高。再一個呢，你開了魚塘，手上還有錢買房子？”
成正才：“這也是我們在考慮的，所以我想，三四月之前先把魚塘開起來，然後再說買房不買房的事情，大山下半年入學差不多。至於養雞鴨這些，我考察過了，家家戶戶都有雞圈和鴨圈，可賺的空間不大，還是養魚好，條件高，乾這個營生的就少。”
趙氏立馬道：“是啊爹娘，後山就有個廢舊的魚塘，我和大郎想著過陣子就去看看，合適了就盤下來。”
成婆子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想了想，還是沒開口。
成老漢也想了想：“行，這個事呢，你們自己看，我和你娘不插手。那大山的事情就等你們搞完營生之後再說吧。”
趙氏簡直要心花怒放。
沒想到爹娘答應了，而她的盤算是，不管到時候開魚塘之後有沒有剩，她都要送兒子去鎮上念書的，她就不信，爹娘還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孫子因為銀子的事情耽誤了學業！
趙氏的這點兒小心思，伍氏一眼就看破了，心裡的氣都要從鼻孔裡冒出來了，也更加覺得不公平。
成老漢：“老二，你呢？”
成正旺明顯有些沉默，被問道了之後才說話：“我還是想把飯館開起來。”
說到這兒，屋裡人也都沉默了一瞬，成老漢：“飯館關門的前因後果都知道了？”
成正旺看了眼伍氏，神色明顯有些不悅：“知道了。”
成老漢：“你也彆光埋怨你媳婦兒，這飯館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造成的！你請的那個廚子不是什麼好東西！”
成正旺：“他是不算啥東西，但是我在的時候可從沒用過下等鹽。”
伍氏急忙辯解：“你不知道那陣的生意，根本沒有一個人，所以我才……”
成正旺：“胡說，走時哪可能沒有錢，這和有沒有生意沒關係。”
伍氏：“我……”
兩口子眼看著就要吵起來，被成婆子嗬斥住了：“大年初一這是要乾啥？”
老娘一聲冷哼，兩人同時閉嘴。
此時，一直沒說話的林巧兒忽然道：“爹，娘，二哥，我覺得爹說的對，那個廚子真的有很大的問題，之前我和大姐在城裡的鹽號子遇到過他，我問過掌櫃了，他不是隻有那次去買下等鹽，而是每次都是。二哥，我懷疑之前你雖然讓他買中等鹽，他可能也在誆騙你。”
林巧兒說完，全家人都愣住了。
成正業：“啥時候的事，我咋不知道？”
林巧兒：“就那次進城，我當時回來之後忘記和你說了……剛才二哥提到我才想起來。”
伍氏簡直要炸：“合、合著那孫子一直在騙我們？！”
成正旺也是一臉不可置信。
成老漢：“看來我說的沒錯，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老二啊，你後麵是不是要找他一回，理論理論？”
伍氏急地不行，成正旺咬牙：“去！我明天就去！”
“那也不至於，年過完了吧，免得給自己找晦氣。”
成正旺鬱悶地抱頭，伍氏也憤怒地咬牙。
成老漢：“就這，你還想開飯館嗎？”
成正旺：“爹，我……”
“算了，你先彆說，你想好再說。”成老漢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這無疑又讓成正旺備受打擊。
他就這麼差勁？
他的話爹都聽不進去了嗎？
成老漢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在他看來，老大過於偷奸耍滑，老二又過於憨厚老實，老二不擅於做決定，他自然是希望兒子能考慮好再和他說，同時也能吸取這次的教訓，想想飯館這條路到底適不適合他們。
接著是成正禮。
他笑道：“我就還是老樣子，就是希望這次能給爹娘掙個秀才回來，給婉娘、笑笑繼續奔前程。”
老三的話樸實簡單，但李氏心裡卻聽著暖烘烘的，夫妻兩對視一笑，成婆子和成老漢也欣慰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就輪到老四了。
全家人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成正業也看了眼林巧兒，笑了笑：“我沒啥心願，就守著巧兒過。”
林巧兒：“……”
全家：“……”
林巧兒用胳膊撞他，小聲：“說正經的呢。”
成正業：“我很正經啊！”
“第一，牛場未來一年的生意我都談好了，再不增加乳牛的情況下，牛乳量我心裡有數，就這些大主顧完全能吃下，剩下給巧兒做點心。第二，大木村的林場也已經談妥，開春拓荒撒種，半年後長草夏天再考慮要不要繼續買乳牛的問題，所以這件事暫時隻能擱置。即便買了，後麵的養殖和產乳也得一年往上，再然後我就要繼續跑生意，剩下的還是給巧兒。”
“第三，不管我牛乳的生意好還是差，都有巧兒幫我，所以你們說，我是不是守著巧兒過？”
全家：“…………”
在場的人都不說話了，也都聽懂了。
看似最不正經的老四其實早早就安排打算好了，成正才說開魚塘，無論說得多麼豪氣萬丈井井有條，那也隻是個設想。
全家人，隻有老四實打實地做出了成績，而且人家說的是詳細有序的計劃！一步一步走得沒有絲毫岔子！
成婆子咳嗽一聲：“老四說的也對……”
成正業：“何止是對啊，娘，您想啊，其實我之前都沒有想到過剩下的牛乳咋辦，你們想過嗎？這是我的疏忽，不過要不說老天爺照顧我呢，我今年娶了巧兒，巧兒現在幫了我大忙了！所以我說守著她過這話，半點兒沒錯！”
成婆子和成老漢還能說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心裡卻總覺得怪，這臭小子，是在說自己未來的規劃嗎？
怎麼覺得，他是在炫耀啥呢？
林巧兒雙臉紅紅的，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兩人對視一眼，成正業眼神帶著光。
林巧兒承認，這一瞬間，她心跳加快，有什麼東西似乎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