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的是, 這一晚,因為某人的心虛,林巧兒被折騰地不輕, 一直到後半夜才入睡, 而等到她大年初三早上醒來準備找成正業時, 某人已經跑到牛場去了。
可謂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越發讓林巧兒好奇了。
她在房中思來想去思來想去,也不記得自己從前在哪裡見過成正業。
十三歲……那就是三年多之前,那時候她還沒及笄, 偶爾還會跟著林秀才去學堂看看, 難道是那個時候?
或者是集市上?不過她更是很少上街, 而且集市上那麼多人, 他又沒見過她,怎麼可能就剛好知道是她的?
林巧兒越想越奇怪, 尤其是見成正業居然還躲她, 林巧兒現在抓不著人問, 隻好等著晚上成正業回來再說,她就不信,他還能躲她一輩子不成?!
成正業當然不可能躲她一輩子,事實上, 他早上出門之後就後悔了。
大過年的, 牛場裡一個人都沒有,就他一個人吹著冷風掃著牛屎, 給這些牛兒喂草。
他忙完之後忍不住撓頭,後悔昨晚自己一時嘴快說漏了嘴, 要是被她知道了指不定要怎麼笑話他,可過會兒又覺得這事沒什麼,說出來也不是啥丟人的事!
山上的冷風他是不想吹了, 成正業準備下山回去老實交代。
隻是沒想到他剛剛走出牛場,就迎麵遇到了一個熟人。
對方看見他之後怔了怔:“成四哥?”
成正業也愣了愣:“大牛?”
“是我!我還想著今天過年在牛場找不著你呢!沒想到你在!”
“咋了,啥事?”
大牛是大木村的人,大木村離這邊離得近,這大過年的,成正業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大牛道:“這兩天有人在林場鬨事呢,村長讓俺過來給你說一聲,你要是不忙,就過去看看?”
“鬨事?”成正業皺起了眉。
“我和你去一趟。”
過去的路上,成正業才搞清了原委,原來從除夕夜開始,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小混混,開始在林場周邊點炮放火,雖然每次範圍不大,而且走的時候也把火星給滅了,可那畢竟還有草木,而且火就是大木村的傷痛。林村長大怒,帶著人去收拾這群混混,卻被他們給跑掉了。
更可惡的事,這種事一次還可以說是意外,連著三天,若不是說故意找事,那真是鬼來了都不信。於是林村長便想著告訴成正業,畢竟人家現在租了這地,就算是這個地的半個主人。
成正業聽著也皺起了眉,那片地因為下雪才剛剛恢複了一些,要是再燒一次後果不堪設想,他跟著大牛,一刻不歇地來到了大木村。
在村長的描述下,成正業才知道那幾個小混混就是附近村子的人,隻是常年沒有正經營生,在縣城還有彆的村落裡麵找零工。
林村長道:“我去他們家裡找過了,蹲不到人,鄰居也說好久沒有回來了,也不知道他們想乾什麼。”
成正業:“他們每天晚上大概什麼時候來?”
“巳時左右。”
成正業去林場轉悠了一圈,仔仔細細檢查了被燒過的地方,思考了半晌,才抬頭道:“村長,你把那幾個人的地址給我,我去會會他們。另外,最近林場晚上加派人手巡邏吧,我出工錢,就當給我出力了。如果他們再來,我去報官。”
林村長道:“這個事情怎麼能你一個人擔,你放心,這林場是我們大木村的,我們村子裡的男人多,輪流出來守夜,絕對不會再讓這樣類似的事情發生!”
成正業點了點頭:“行,那就麻煩兄弟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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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正業顯然沒想到出來喂躺牛,還能出現這樣的事,他下山之前調整了一下心情,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而成家從今天開始,也一直都在招待親友。
其實成家的親戚不多,成老漢二十多年前遷居臨安城,祖籍就不在這邊,自然沒啥親戚往來,隻是在這生活了這麼多年,又做著好幾個村子的生意,當然會有些熟人和朋友,大過年的,就免不了串個門,送個禮。
小院子裡熱鬨的緊,林巧兒跟著婆母給這些嬸子嫂子們倒茶,這是成家今年的新媳婦兒,有的人還沒見過,林巧兒也得笑著和她們打打招呼。
成正業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院子裡笑得像朵花一樣的林巧兒。
明明她笑的這麼好看,可成正業沒由來的卻覺得有些危險。
他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林巧兒瞬間也捕捉到了他的身影,她也不惱,就站在院中朝他燦爛一笑,成正業忽然就又不知道自己姓啥了,飄飄然地跟了上去。
罷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成正業跟著林巧兒回了房,林巧兒進屋之後就坐在了炕邊,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成正業關上了門,也朝著她笑。
“沒什麼要說的嗎?”林巧兒朝他揚了揚下巴。
“有,肯定有的。”成正業厚著臉朝她靠近,變戲法兒一樣的從懷裡掏出一包糖炒栗子:“給,路上買的,今天年初三,人家做生意不容易,我就買的多了些。”
成正業一邊說一邊給她剝栗子,林巧兒哼了一聲彆開臉:“我是要聽你說這個?你快給我從實招來!昨晚那個話到底是啥意思?!”
成正業還想裝傻:“什麼話?昨晚我說了好多話,哦,是不是鋪子裝修的事,這個事你不操心,我來負責就成!”
林巧兒受不了了,伸手掐他:“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我問的是什麼!”
成正業嘶了一聲,“你輕點,外麵還有人呢!”
他還好意思叫她輕些!林巧兒越想越氣,昨晚怎麼沒見他輕些?!於是林巧兒整個人都撲到他懷裡,又掐又咬,活生生像個急眼了的兔子。
成正業抑製不住地笑,胸膛輕輕震動,“彆咬彆咬……我說就是……”
林巧兒聞言,才堪堪鬆了口,誰知成正業見她一鬆,立刻腳底抹油想跑,林巧兒氣急,乾脆往他背上一趴,成正業順勢就將人背了起來,兩人在房間內玩鬨,幾個來回就把桌子上的一個花瓶給絆倒了,哐嘡一聲,院子裡仿佛都安靜了一瞬。
兩人瞬間不敢再動了。
林巧兒臉頰緋紅,憤憤地打了成正業一拳:“都怪你!”
成正業這會兒害怕真的把人給惹惱了,連忙說:“對對對,都怪我,我的錯。”
他哄了好半天,然後磕磕絆絆的把前幾年的事給交代了。
“你還記不記得……三年前的上巳節,你應該是去枇杷村後山了?”
在成正業的提醒下,林巧兒終於回憶起來了。
上巳節又叫女兒節,三月初三,春暖花開,一般這個時節女兒家都會出遊踏青,在回暖的山間小溪邊,灑水摘花,寓意著新一年美好的祝福和憧憬。
林巧兒十三歲那年,還當真去過一回。
不過她自己都忘了,成正業怎麼會記得,她猛地反應過來,瞪大了眼:“你是那個時候見到我的?”
成正業避開她的視線,嗯了一聲。
林巧兒仔細回憶,終於回憶起那一年那一天發生了啥,她猛地抬頭,臉頰幾乎紅出了血:“是不是你在那棵樹後偷看我?!”
偷看二字,讓成正業麥色的臉頰也難得染上一絲薄紅,他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聲,為自己辯解:“我沒偷看。我那天在抓野兔子,誰叫你偏偏到了人少的地方,一般女兒家都在上遊玩水,我還特意避開了。”
林巧兒呼吸都有些急了,她已經想起來了。她很少出門,也不認識村裡的很多姑娘,於是那次出門之後就找了個人少的地方,溪邊有一塊大石頭,她當時脫了鞋子坐在石頭邊上戲水,然後就忽然聽見身後的動靜,那棵老榕樹後麵好像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當時嚇壞了,問了幾遍是誰,後麵也沒有動靜,她後知後覺才感覺到害怕,畢竟是在山裡,她已經脫了鞋,挽起了褲腿,露出了雪白的小腿和玉足,林巧兒害怕遇見登徒子,趕忙起身去穿鞋,可慌亂之中鞋又掉到了一個石縫裡,她費了老大勁用一根樹枝才重新勾了起來。
要是成正業在那裡,他肯定什麼都看見了!
林巧兒紅著臉要去打他,被成正業一把握住了小拳頭。
“我沒……我什麼都沒看見……我知道那有個姑娘家哪裡還敢探頭看,真的……”
林巧兒不信:“那你怎麼知道是我?!”
成正業:“……後來你娘在遠處喊你嘛,巧兒巧兒的,我又不聾,這附近村子裡就你一個叫巧兒的,再說了,彆人也沒你那麼白……”
“你說什麼!”林巧兒氣急敗壞又要伸手,成正業一把將人抱到懷裡,像禁錮著一隻嬌氣又昂貴的貓兒,給她順氣:“你用樹枝勾鞋子嘛,那腳上沒穿,就在那晃悠,我也不瞎……”
他一麵說還一麵伸手去摸林巧兒的小腿,無疑讓美人更加氣急敗壞……
“有什麼關係嗎,反正咱們現在是夫妻。”成正業抱著人不斷地哄著說著好話,過了好一會兒,林巧兒臉頰上的熱才堪堪退了些。
“你以後不準再說這件事!任何時候都不準提!”
“我本來就沒打算說!就昨天不小心說漏嘴了……”她的命令他哪敢不聽,趕緊保證道。
“我以後絕對不說,爛在肚子裡!”
這般保證了好久,林巧兒才終於消氣了。
兩人在房內胡鬨一通,都要吃中午飯了,成婆子的聲音傳了進來:“大白天在屋裡乾啥,吃飯了!”
林巧兒趕忙起身,兩人有些被抓包的心虛,她走到鏡子前整理了一下頭發,確保沒有任何異樣才走了出去。
院子裡還有個路遠的嬸子要留下吃飯,看見小兩口,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林巧兒臉一熱,走遠了。
……
這個年,成家過的還算安生。
農家初六初七,基本也就結束了走親訪友,要是隻靠著種田這門營生的,大概率能歇到十五之後,但是隻要是做生意的,哪個不是初七初八就要全部恢複正常了。
成家的產業多,更是早早就忙碌了起來。
成大那邊約了人,準備這兩天就要去看魚塘談買賣,春天挖魚塘灑魚苗,秋天正好能養肥賣錢。
成二那邊,也開始重新找廚子開飯館,兩口子這兩日也頻繁進出縣城裡。
成正業那頭倒是有條不紊,那幾個鬨事的混混他還沒抓住,大木村的林場開荒怎麼也到三月份了,不是很著急。倒是林巧兒的點心鋪子現在著急些,趁著正月二月忙完裝修,三月春暖花開,剛好開業。
林巧兒和成正業昨天進城時還看了一眼。
那是條正在修建的街巷,就在灑金橋附近,後麵還有城隍廟和女媧廟,等到春日天氣暖和起來,定會有很多前來遊玩出行的遊客。環境也算是鬨中取靜。
包括成正業看好的那間鋪子,是二層的,二樓雖然不大隻是一個小閣樓,但也能做個歇腳或者儲物的地方,後院彆有洞天,即便是修建一個新的灶台也完全沒有問題,小卻彆致,十分適合開點心鋪。
林巧兒回來之後高興了許久,也和那人說好明天就去定地契,付房租。這樣一來,她在縣城也有自己的鋪子門麵了,等將來再賺了錢,真正買下來也不是很遙遠的事。
成正業洗漱回來還見她臉上掛著笑,忍不住湊近問:“就這麼高興?”
林巧兒嗯了一聲,笑眯眯地將賬本合了起來。
“我算過了,按照目前的量,如果能賣出去八成,每個月除掉房租,我也能大概賺三到五兩,一年就是六十兩。”
成正業:“會不會少?畢竟縣令小姐的單子一單就是五十。”
林巧兒:“那是少數嘛,第一回明擺著是人家照顧我,第二回是要過年,這一年到頭,哪有這樣好的生意,回回都讓咱們給趕上的?”
成正業躺下,吹燈:“巧兒說的有理。”
“你彆熄燈,我還想寫幾個單子,真正要開鋪子了,點心的種類自然不能少。”
“明天再忙明天再忙。”男人火急火燎的,她初二之後就來了月事,這都好幾天了,他早就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