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煊走過來,合住折子,清淡眉眼覷她:“還杵在這裡做什麼?”
陸今湘回過神,“哦”一聲,默默拿起盒子,轉身往外走。
覃煊重新撩袍坐下,翻開剛剛被他合上的折子,提起筆,蘸墨幾許,在折子上留下批注。
突兀,前方細細嗓音響起。
“我看到你折子上內容,江淮一帶發生洪澇災害,是不是挺嚴重?”
手上停頓,覃煊緩慢抬起眼,臉上麵無表情。
“你若再廢話,我說不定會改變主意。”
陸今湘停在屏風前兩步遠,手指攪動手帕,臉上滿是糾結,神色變幻一番後,咬牙道。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正欲垂下的腦袋頓住,半晌,眼含詫異地看向她。
說出這句話後,陸今湘長舒口氣,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她就不給自己留下後悔的空隙,直接道。
“我願意許出稍許金銀,捐獻給這些受災百姓,記你的名,就當我分給你你又捐獻了出去。”
這下,覃煊當真驚詫,攏住眉凝神打量陸今湘,她俏生生立在那裡,身上穿了件碎花春曉褙子,正朝向他的臉蛋被燭光籠罩,麵龐侵染一抹昏黃,顯得眉愈發細,雙眸好似盛滿了水,瀲灩散發著晶瑩波光。
她微抿唇,眉宇藏著一絲懊惱,更多卻是堅定,挺翹的鼻梁側麵看如山脊般優美曠達。
“你彆想一出是一出,這事容不得開玩笑。”不知過去多久,覃煊冷峻的嗓音響起。
“我沒開玩笑,我是經過深思熟慮。”陸今湘神色沒變,很認真地跟他說,“其實我也貢獻不了多少,隻是略儘一份綿薄之力吧。”
覃煊沉眉不語,盯著她誠懇不摻一絲虛假的表情,喉結上下滾動,眼神變得幽深。
“你當真舍得,把你那些跟我來回拉鋸的金銀捐出去?”
為了那點金銀,她百般武藝齊齊上陣,各種花招上演了個遍,彆以為他沒看到,就箱子縫隙裡那麼一點兒東珠,她都眼含不舍,財迷屬性可見一斑。
如今卻說,願意將金銀捐出去。
“當然不!”陸今湘卻瞪大眼,一口拒絕,“我可沒說要全部捐出去,一直強調的是部分,部分懂嗎?”
開玩笑,在不降低生活標準的前提下,適當幫助他人,已經是她最大的底線。
“我想想啊,大概捐獻個三,不,四分之一吧,其實五分之一我也覺得不錯,”陸今湘搓著手指,加加減減,想到這個比例要許出去的數目就心疼,“實在不行,六分之一也可,還吉利,你說是吧?”
女子掰著手指嘴裡嘟嘟囔囔,眉間一會兒懊惱一會兒後悔一會兒欲言又止,好似下一刻隨時要反悔收回上述話,總之看著實在不是個大方心善貴女模樣。
但好一會兒,她終究沒有反悔,耷拉著腦袋說她過會命人將箱子抬過來。
覃煊保持沉默,倏然,用不知什麼複雜滋味的目光看她,深吸口氣,拒絕道。
“不必,那些銀子你自己留著吧,皇上已經撥下賑災銀,不日就能抵達受災區。”
“沒事兒啊,銀子誰都不嫌多,賑災銀是賑災銀,捐款是捐款,災後重建總是需要銀子的。”陸今湘振振有詞。
覃煊搖頭:“彆隨意摻進這件事,於你不是好名聲,賑災的事自有皇上操心。”
陸今湘眨眨眼,咋聽著這話中有話啊,她不懂朝堂中的彎彎道道,但她相信覃煊不會害自己,於是試探道:“那我不該捐款?”
“沒有什麼意義,你若誠心想為災區百姓祈福,不如改日去寺廟多上兩炷香。”覃煊神色淡淡。
那還不如留著自己吃喝呢,陸今湘鹹魚白眼。
也罷,聽人勸少磕絆。
那她就暫時放棄捐款這個事兒了。
陸今湘往外走,路過案幾邊,看到上麵放著的盒子,不忘提醒他。
“這是廚房新做的兩樣點心,我嘗著味道不錯,給你帶過來一份。”
示意點心位置後,她沒再停留,繞過屏風轉身出了屋門。
良什走進來時,發現自家主子眼神放空,不知在思索什麼。
他沉默地收拾陸今湘帶過來的東西,主要是桌上那份點心,如若是往常,他早就問都不問就收拾起來丟掉了,但此時,盯著這個礙眼的膳盒,他卻不知道該不該丟掉。
等覃煊回過神,預備繼續處理公務間隙,良什抽空問了他一嘴,點心要不要丟掉。
覃煊沒有立即回答,緘默半晌後,開口。
“先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