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隻是他最近繁忙,我也忙,兩個人好幾日沒見麵了。”
事實上,她根本沒什麼忙的。
“哦。”陸夫人卻點點頭,根本沒懷疑什麼,沒有繼續追根問底。
她表情出神,說是陪陸今湘出來閒逛,一路上卻擰眉沉鬱,一看就有什麼心事。
陸今湘盯著她,問道:“姑母,你怎麼了?有心事?”
陸夫人卻搖搖頭,說沒事。
陸今湘眼神懷疑。
這個時候,前方亭子裡傳出一道女聲。
“表嫂,湘姐兒,過來坐坐嗎?”
陸今湘望向前方,發現於夫人居然坐在前方亭子裡。
兩人走過去,陸夫人微笑寒暄:“阿茹怎麼坐在這裡?”
於夫人笑著回答:“這處高闊,可以望見半府景致,我經常無聊時過來坐會兒。”
其實是心情煩悶過來坐坐,這些時日調查安邵的事,情況不容樂觀,最後結果可能並不如人意,她心情不好就出來閒逛,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這裡。
陸夫人和陸今湘坐下,於夫人身邊的丫鬟為她們沏茶,於夫人自個跟前卻擺著一瓶白玉瓶,裡頭黃釀晃蕩,隱約可見起伏。
與此同時,坐下後能聞見於夫人身上清淡的味道。
於夫人對上她們詫異的神情,清淡一笑:“稍微喝了點酒。”
陸夫人麵上更顯詫異,倒是陸今湘神色恍然,大約能猜到於夫人因何事而喝悶酒。
於夫人沒有多解釋,又是一笑,倒了杯酒,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陸夫人想要問於夫人發生何事,又覺得她們交情一般,實在不好交淺言深,且想起自個的煩心事,心情愈發鬱悶,盯著於夫人跟前的白玉瓶,乾脆道:“可否為我倒上一杯?”
這次輪到於夫人詫異,她盯著陸夫人打量一會兒,驀然失笑,豪邁地擺出酒杯,為她滿上。
陸夫人也豪邁,直接端過來一乾而儘。
這下,唯有看完全程的陸今湘滿目茫然,她下意識看向那瓶白玉瓶,躊躇該不該隨大流,眼神剛流露出這個意思,立即被兩位女英雄好漢齊聲製止。
“你彆想!”
話落,兩人對視,表情愣怔之餘,噗嗤笑出聲。
一時間雙方關係親近不少。
陸今湘咳嗽兩聲,弱弱辯解道:“我隻是好奇,好奇看看。”
陸夫人瞪大眼睛威脅她,暗暗咬牙:“你要是敢打酒的主意,那你就老實待在屋裡,一個月彆想出門。”
陸今湘驚恐後退,擺手連連抗拒道:“不打,堅決不打,您放心,我絕對不會碰酒。”
陸夫人滿意了,於是跟於夫人你一杯我一杯,一麵隨意閒聊一麵杯杯酒下肚。
陸今湘手掌撐著下巴,無聊地打量她們,搖搖頭,一對奇妙的婦人啊。
這邊亭子共飲,那邊山下來了一對主仆,女子看起來十七八歲,一身水紅色素紗,皓白手腕上掛著對鈴鐺細金鐲,左手執團扇搖搖晃晃地行走。
驀然,身後丫鬟留意到亭子裡的人,低聲上前在她耳邊低語。
女子頓住腳步,抬頭望向亭子,倏忽笑出聲,折身轉往亭子。
“妾符氏拜見主母,拜見於夫人,少夫人好。”
女子突然出聲驚擾到亭子裡的人,她們齊齊望過來,看見她,陸夫人下意識擰眉。
“你怎麼在這兒?”
符氏嫣然一笑,玉麵如花:“妾方才路過此地,瞧見主母坐在這裡,自然要過來給主母請安。”
陸夫人沉下臉,臉上明晃晃帶著對她的不喜。
“行了,你可以退下了。”
符氏眼神流轉,不僅沒有退下,反倒上前一步,嗓音嚶嚀。
“妾瞧見主母和於夫人在這裡喝酒,隻有酒而無歌舞助興多無趣,妾彈得一手好琵琶,願為二位夫人助興。”
陸夫人麵上流出厭惡,彆過眼語氣生冷道:“這裡不需要你,你一介舞姬出身,既然能嫁入齊國公府,那就是你的福氣,彆再帶著那些下九流的媚俗之氣,不然就算世子能容得下你,我也絕容不下你。”
符氏被訓斥,用帕子掩麵,哭哭啼啼道:“主母明鑒,妾絕沒有妖.媚低俗的意思,妾隻是想伺候主母,主母若是不滿意,儘管嗬斥懲罰妾。”
陸夫人臉色陰沉,她是聽不懂人話?
“我說,你是府上新進門的符氏?”於夫人手上把玩酒杯,突然開口。
符氏妖嬈福身,諂媚一笑:“回於夫人,正是妾。”
於夫人點點頭,沒再跟她多說話,轉而對陸夫人道:“不過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妾侍,表嫂何必跟她一般見識,直接丟進家廟讓她靜心休養一段時間就是。”
陸夫人神色微動,她當然不在意符氏這樣下九流出身的賤妾,更懶得跟她浪費時間。
符氏臉色一變,急急出聲:“主母不能這樣對妾氏,妾答應過世子,今晚要為世子跳九曲舞。”
陸夫人麵色嫌棄,揮揮手道:“那還不趕緊滾。”
符氏鬆口氣,哪還敢作妖,急忙轉身離開了。
陸今湘望著她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人走後,陸夫人朝於夫人感謝,她知道以於夫人的身份,一般最好少插手齊國公府尤其是後宅之事。
於夫人笑著搖搖頭,不動聲色瞥了眼陸今湘:“就當是感激的回報。”
陸夫人茫然,感激?回報?她曾經有施恩過於夫人嗎?
亭子待了會,陸夫人起身和於夫人告辭,雖說喝了點酒,但度數不高,她身上還沒什麼感覺,走路十分穩當。
陸今湘攙扶陸夫人往回走,一路保持沉默,抿著唇思考。
眼看就要回到院子,她突然站定,攬住陸夫人的胳膊。
“姑母的煩心事,難不成是方才那個符氏?”
她不知道那位世子有多少妾侍,但這位符氏顯然是剛進門的。
陸夫人怔住,反應過來後搖頭失笑:“你在胡思亂想什麼,我怎麼會在意這麼個小小妾侍。”
甭說符氏隻是個下九流出身注定無法更進一步的妾侍,就算她是清白人家出身又如何,國公府世子夫人是她,她已經誕下嫡次子,位置坐得穩穩當當,根本不必在意符氏這等以美色侍人的小妾。
端詳陸夫人麵目表情,確實不將符氏放在眼裡的表現,陸今湘放下心,複又疑惑。
“既如此,那您在煩心什麼?”
陸夫人又沉默不語了。
陸今湘於是看向她身後的嬤嬤,黃嬤嬤是最受姑母倚重的奶嬤嬤,姑母煩心何事她肯定知曉。
黃嬤嬤麵色遲疑,看一眼陸夫人,躊躇幾許,沒有直接回答陸今湘的問題,而是道:“夫人,賀禮已經挑選出來,您回頭選定一件老奴好吩咐人送過去。”
賀禮?陸今湘扭頭,眯眼凝視陸夫人。
陸夫人歎口氣,見她執意要問到底,隻好道明緣由:“你姑母跟隨夫君返京了。”
哈?怎麼又一個姑母?哪個姑母?
黃嬤嬤悄聲跟她解釋:“就是府上唯一的姑奶奶。”
老夫人共誕下二子一女,其中幼子自幼夭折,剩下一子一女便是如今的世子,和嫁出去的姑奶奶。
陸今湘恍然,雖然記憶裡沒什麼印象,但她知道府上還有位姑奶奶,那位姑奶奶前幾年隨夫君去外地任職,這些年一直沒回京城,隻過年過節派人送過來禮品,陸今湘穿過來後還沒見過她。
她捋清事情真相:“那位姑奶奶要返京?她夫君調回京城了?”
“對,調任工部侍郎,日後就留京城不走了。”陸夫人有氣無力道。
陸今湘還是不能理解,她試探地問道:“姑母跟這位姑奶奶,嗯關係不好?”
提到這個,陸夫人緊閉雙眼,攥緊拳頭,醞釀許久,然後道:“不是不好,而是十分不睦。”
她睜開眼,望見陸今湘臉上的詫異,笑笑,無奈歎息:“她一直覺得,我不配當國公府的世子夫人。”
出身不顯,就算家中亦是官身,但六七品的小官,相對比齊國公府,確實算得上寒門了。
陸今湘擰眉,少傾,拍拍陸夫人肩膀,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姑母放心,我會陪著你。”
“你呀,不用管姑母,她頂多說兩句難聽話,倒是你……”
突然,陸夫人想到什麼,神色轉而愉悅,攏住她手掌。
“至於你,就更不用擔心,如今老夫人一心護著你,就是那位姑奶奶,也討不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