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煊手指正撥弄玉色茶盞, 聞言奇怪地望過來,隨口道。
“接不接看你,不過一杯茶罷了。”
當然, 太子妃特意派人送過來謝意,能接下自然最好不過。
聽他這個口吻, 就明白他偏向她接下這杯茶,本緊張忐忑的蕭家四小姐放鬆下來, 唇角漫上一絲笑意。
陸今湘盯著他,神色意味不明,倏忽伸向被舉在跟前的茶, 蕭家四小姐還以為她打算接下,忙朝前遞了遞, 卻被她伸出根手指抵住另一麵。
將茶盞推回蕭四小姐跟前, 在她迷茫的眼神中,陸今湘笑著道。
“雖說我並不是個苛求禮儀的人, 但敬茶這種帶有特殊含義的大事, 還是要講究一二, 蕭四小姐不如等我回去跟家中秉明, 你也讓蕭府中人出麵, 兩家通了氣,再飲這杯茶也不晚。”
等閒納個通房自然不用通知兩家,但蕭四小姐背後代表的身份不一般,自然不能把她當做普通妾侍對待,沒準得給個貴妾的名分。
蕭四小姐愣住, 須臾,回過神,臉龐漲得通紅, 囁嚅說不出話。
姐姐跟家中的打算是一回事,被人明麵上挑明又是一回事,事實上,這次過來敬茶就是讓她提前做個試探。
陸今湘沒管吭吭哧哧的蕭四小姐,轉過頭,笑吟吟對覃煊道。
“相公,我覺得無論有何打算,都要與家中長輩商議過後再決定,你說是嗎?”
被她溫柔聲音質問的覃煊一臉懵,早在她說出那句話時就猛然反應過來,神色震住,一時無言。
半晌回過神,有些匪夷所思,還有些啼笑皆非。
她居然以為他跟這個什麼蕭四小姐有關聯,簡直是不知所謂。
覃煊扯起唇角,牽起一絲輕笑,眼神卻分外寒涼。
“陸今湘,你是不是醉茶症發作了?平日.你在家中如何放肆我都不管你,但東宮是什麼地方,容得下你在這裡胡言亂語?”
陸今湘淡淡看他一眼,若是單純喬子雲那麼說,她當然心存疑慮,不會全然信服,但方才蕭四小姐的一係列表現已經證實那個猜測,她眼睛又不瞎,他又何必在這裡惺惺作態。
她表情平淡:“我又沒說什麼,相公你何必急躁。”
頓了下,她翹起唇,慢悠悠道:“相公,你不會不知道敬茶這個特殊含義吧?還是說,你明知而裝作不可知,嗯?”
句末的那個“嗯?”好似貓兒慵懶地伸懶腰,聽起來柔軟綿密,但放在這裡,無端端帶著某種譏嘲的韻味。
覃煊被嘲諷地臉色鐵青,咬著牙,一字一句吐出:“我、不、知、道。”
既沒有聯想到敬茶的深層次含義,也沒有明知而裝作不可知。
他從沒有納妾的心思,就算過去與陸今湘關係冷淡,也隻是不進後宅沉浸於朝政,從未在女色上流連,又怎麼會聯想到納妾敬茶這回事。
沒想到陸今湘居然會這麼誤會他,他表情陰沉,攥緊拳頭。
“你把我想成什麼人,我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話落,殿內寂靜。
眾人終於反應過來,太子和忠毅侯世子閉上微張的嘴,兩相對視,麵麵相覷。
太子清清嗓子,替覃煊解釋道:“弟妹,你冤枉述赫了,他怎麼會生出納妾的心思,嫣姐兒也不是特意安排出來的,這一切都是個誤會。”
怪不得方才聽到敬茶的字眼有些不適,嫣姐兒一個未婚女子貿然朝少夫人敬茶確實讓人誤會。
雖然少夫人未免過於敏.感,但太子妃這麼安排著實不妥。
解釋完,太子還向蕭四小姐佐證:“你說是吧,嫣姐兒?”
氣氛突然急轉直下,蕭四小姐臉色早就由紅轉白,眼眶盈著淚花,驚惶委屈地盯著覃煊,看他的眼神好似他是個無良負心漢。
看得太子眉頭擰起,心下有些不虞,好在蕭四小姐被特意叮囑過,知道事情不能一蹴而就,深吸口氣,溫順得垂下頭顱。
“殿下說得沒錯,少夫人誤會了,我當真是替姐姐敬杯茶表達謝意。”
陸今湘掃過在場幾人,覃煊怒目和太子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假,她心下有所揣測,當下輕聲一笑,應下道。
“原來是我誤會了,我還尋思四小姐怎麼會是這麼莽撞的人,若真是有意,不值當在這個場合讓我下不來台。”
蕭四小姐虛弱一笑,表情看著十分勉強。
這件事算作過去,接下來覃煊和陸今湘沒有在東宮多待,起身告辭離開了。
去東宮之前,覃煊和陸今湘關係僵硬,從東宮出來,兩個人不僅沒有緩和,反倒變得更加冷淡。
關月和魚柳對視一眼,不由苦笑。
不過兩人也不能怎麼辦,隻能盼著兩位主子後續能說開。
陸今湘徑自上馬車,吩咐車夫起駕,馬車走了一會兒,突然停住。
簾子被掀開,覃煊走了進來。
他大馬金刀坐到她對麵,陸今湘盯著他,表情淡定尋常。
馬車重新啟動,一派靜默中,覃煊開口。
“你不是這種魯莽冒進的人,就算敬茶這個行為不妥,你頂多推拒掉,萬萬不會說出那種話。”
陸今湘本漫不經心,聽到他這句話,驚奇打量他,不由好笑。
“我都沒想到我在你心中居然有這麼高的評價。”
“所以,你怎麼會突然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