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呈上來,兩人坐在一塊用膳。
陸今湘已經用過晚膳,不過見廚房多準備了些素食小菜當做配菜,青翠欲滴看著十分可口,便沒忍住又用了幾筷子。
兩人一邊對坐用膳,一邊閒聊。
覃煊之前沒有用膳閒聊的習慣,還是上次在正黎院吃燒烤,兩人邊吃邊閒話,後頭又經曆過兩次,倒也嘗出幾分平凡溫馨韻味。
其實也沒什麼可聊的,無非就是聊聊家裡外祖家,陸今湘平時看的書,以及極少一部分政事。
沒辦法,覃煊的生命中,除了跟陸今湘共同生活的空間,便隻剩下朝堂政事,及少許跟友人閒聚賞玩的時光。
提及最近忙的事,科舉改革,上次遞交上去的提議,還沒經過禦前,便在朝堂裡引起軒然大波,朝臣們互相攻訐,黨派與黨派間恩牛怨李,加上還有一股明麵上看著和稀泥實際不知落腳何處的中間派彆,總之一派亂哄哄,吵吵鬨鬨大半月也沒能拿出一套章程來。
皇上想去西郊狩獵何嘗不是待在京城聽他們吵得頭疼,遂想去西郊散散心,順便讓朝臣們冷靜下,回頭討論出一套雙方都滿意的章程。
陸今湘聽完搖搖頭,歎息:“世上哪有兩全的事兒。”
覃煊撿起一粒黃豆放嘴裡,聞言詫異地抬起眼,沒想到她還能說出這麼一句話,最是簡單普通的一句話,朝堂上許多大臣卻不懂,如今朝廷取仕有兩種途徑,一種就是正經科考,另一種是國子監出來直接授官,尤其後者,許多勳貴直接把自家子弟塞到國子監裡頭,度個幾年金便能出來為官,回頭安排到打點好的官職上,沒幾年便能緩步擢升,因此國子監幾乎成了勳貴們走仕途的後門,但許多貧寒的子弟連國子監大門開在哪兒都不知道。
陸今湘自然了解這個朝代的太學現狀,與傳統曆史國子監出來的監生隻能補吏,終生可能邁不過七品官不同,國子監出來的勳貴子弟等同正經科考,隻要在太學期間做到科科優秀,便等同進士出身,照樣升官不受限製,但關鍵是,國子監隻收勳貴子弟,滿打滿算也不足二百人,二百人中取得科科優秀的比例,和與全國競爭的科舉取仕比例,兩者對比可見一斑。
外祖父此次提議便是削弱國子監的權利,禁止直接授官的官風,好讓朝廷實權官員都是有識之士,而不是隻讀了兩年書連篇正經文章都做不出來的國子監監生。
這個顯然會觸及勳貴的利益,更惶恐謝老如今本就是勳貴中一員,不少人罵他數典忘本,朝廷走狗阻人前程什麼的。
覃煊這些日子這麼忙就是忙這個事,想趕去西郊之前先拿出個條例。
陸今湘恬淡地飲奶茶,燭光下神情嫻靜安穩,對這種朝廷紛爭看起來毫無波瀾,看在覃煊眼裡就有些突兀離奇,莫名的,他突然想問她。
“對此事,你有什麼看法?”
陸今湘茫然抬起眼,沒想到他會跟她討論,古代講究後宅不過問朝事,不過……
“沒什麼看法,不過是曆史進程罷了。”
皇權與世家,權利過度,黨爭傾軋,無非老生常談的問題。
覃煊心中一動:“這麼說,你是支持外祖父的看法?”
陸今湘“唔”一聲:“這種大事,哪裡輪得到我這個小人物同意,不過如果說對更多貧寒子弟有好處,那就是好的吧。”
當然,如果她出身世族且還是一條鹹魚,那就不怎麼友好了,好在她並不出身世族,也不能出仕當官。
覃煊神色複雜,沒想到陸今湘態度這麼輕描淡寫,他不得不提醒她。
“這意味著,等你將來有了孩子,就不能享有世家的好處,得跟其他寒族子弟站在同一個起點。”
陸今湘點頭:“挺好的,年少輕狂,正是該奮鬥的好時節。”
一邊說,一邊嗑瓜子,時不時飲一口奶茶,再塞兩粒葡萄乾。
覃煊表情奇怪,隻覺得出奇違和,張張嘴,問。
“那你大好年華在乾嘛?”
陸今湘莫名其妙看向他,見他盯著她一手瓜子仁一手奶布丁,恍然反應過來,放下瓜子,語重心長地朝他道。
“聽我一句勸,兒孫自有兒孫福,不管兒孫我享福。”
覃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