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器、最強烈的晴屬性火焰、所有手術辦法都已經嘗試過,都無法改善月野雪奈的狀況,白蘭將目光轉向異能力體係,試圖找到治愈係的異能力者救她。
然而,傳回來的消息是,橫濱有名的治愈係異能者與謝野晶子的異能力【請君勿死】——也因為他投放的反異能者射線而暫時無法使用。
白蘭第一次知道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是什麼感覺,也第一次知道了什麼是無力回天。
“白蘭……”月野雪奈抱住他的身軀,聲音虛弱卻堅定:“之前答應過我的旅行……現在帶我去吧?”
“你的身體……”白蘭下意識地反駁,卻被她搶先打斷。
“我自己能感覺到,我時日無多了。”月野雪奈抬頭望向他,目光哀傷,“我不想在最後剩下的時光裡,隻能在這個房間裡打針吃藥吊水……我想去外麵看看。”
“什麼時日無多?彆犯傻,你會好起來的。”白蘭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上去不那麼僵硬,在她的額頭上一如既往地落下了一個溫柔的吻,“想去哪裡?”
“去富士山吧。”月野雪奈偏過頭看向窗外。
在最後離開之前,她想滿足一下自己個人的願望。
她的名字帶雪,所以想要去看看富士山終年不化的積雪。
然後,在那裡結束。
……
*
白蘭買下了俯瞰富士山景觀最美的一家溫泉酒店,月野雪奈站在房間的陽台,久違地露出了笑容,“好漂亮。”
“雪奈,今天的藥還沒吃呢。”白蘭摸了摸她的頭發,半哄著提醒她吃排異的藥物。
月野雪奈搖了搖頭,“不想吃了,好苦。”
“彆任性……”白蘭剛歎了口氣,就看到她逃避般的一溜煙跑上了酒店柔軟的白色大床,將自己裹在了被子裡,安全感滿滿。
他無奈地掀開被子,“聽話,把藥吃了再睡覺……”
話音未落,他就被月野雪奈一把拉了過去,倒在了同一張床上,麵對麵的直視她蒼白美麗的麵容。
極近的距離令他們呼吸都幾乎交融,白蘭有一瞬間的怔愣。
“不要吵,白蘭。”月野雪奈裹在被子裡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好困……讓我睡一覺,明天醒來去近一點的地方看雪……”
白蘭失笑道:“你這樣……我不回去我自己的房間也沒關係嗎?”
一直以來他們都是分開房間休息的,這次來酒店也不例外,白蘭對她在精神上的需求遠遠大於其他欲望。
“白蘭,我是怎麼成為你的未婚妻的?”月野雪奈眨了眨紫色的眼眸,沒有回答他前一個問題,反而突然問道:“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呀?你好像從來沒跟我說過。”
沉默了片刻後,白蘭微笑道:“我們是在美國理工大學的校園裡認識的,然後相愛,訂婚。”
月野雪奈頓了頓,突然說道:“白蘭……你不要和我結婚了。”
“我很快就會死去……你娶彆人吧。”
白蘭上一秒還在笑著的臉色瞬間僵硬住。
僵硬了許久後,他臉色難看極了,長臂一伸,隔著厚重的被子一把抱住了她,像抱著一隻雪白的北極熊。
她總是這樣,隔三差五就會說出一些看似天真直白卻又傷人的話語,像是有意識地在往他肺管子上戳,有時候他都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但轉念一想,這並不可能。白蘭確信自己抹滅了她過往的記憶和情感,這一招他用在彩虹之子的大空首領尤尼身上都應驗,他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能力。
“彆傻了,等你好了,我們就完婚。”白蘭抿了抿唇,“我也絕不會娶其他任何人的,你死心吧。”
月野雪奈撇了撇嘴,推開了他抱著自己的手臂,白蘭眸光閃了閃,以為她是抗拒自己的觸碰。
畢竟,在同一張床上相擁而眠,他們之前還從未有過這麼親密的接觸。
出乎他的意料,月野雪奈隻是咕咕嚷嚷地說了一句“好熱”,掙脫開了厚重的被子,像一顆小雪球一樣滾了過來,伸出藕白的纖細手臂抱住了他。
白蘭緩緩睜大了淺紫色的眼眸,眼底的神色帶著驚訝和受寵若驚。
“那如果我死了的話,你可以不要把我火葬嗎?”月野雪奈又轉而說道:“把我放在棺材裡吧,周圍鋪上很多的花。”
千萬彆把她給燒了,不然十年前的她一交換過來,發現自己在火爐子裡就尷尬了。月野雪奈很淡定地想道。
距離極近的擁抱,她聞到了白蘭身上自然散發著的清新卻不濃烈的花香,男人身上帶著花香,卻竟然不違和,反而讓人覺得人如其名。
這麼一說,她才發現白蘭好像真的很喜歡花,他的六位守護者的名字全都是花名,平時也很喜歡根據不同的花語布置房間和辦公室的花,就連身上都散發著淡淡的花香,像是被花醃入味了。
隻是,這樣的人卻犯下一樁樁一件件令人無法原諒的惡事。
這些天以來,月野雪奈在白蘭身邊周旋,除了搜集情報以外,她還試圖弄懂他反社會人格的形成原因,最後卻一無所獲。
沒有什麼原因,白蘭沒有痛苦慘烈的童年經曆,成長過程也一帆風順,從小到大都是優秀得令所有人仰望的存在,可他偏偏就突變了。
突變的時間點,就是他獲得瑪雷指環的那一天,月野雪奈都懷疑瑪雷指環是不是什麼毒物了,能讓人從一個清新爽朗的大學青年變成現在這副表麵笑嘻嘻實則冷酷殘忍的模樣。
每次白蘭展現溫柔的時候,月野雪奈都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他對自己、對彭格列和對無數平行世界所做過的惡事。
“火葬?你在說什麼胡話。”白蘭臉色更加難看了,一把將她抱得更緊,“不要再說讓我難過的話了,雪奈,你不會有事的。”
說到後麵,他的聲音也低了下去,沙啞極了,似乎是也清楚自己在自欺欺人。
月野雪奈安靜地在他懷裡,沒有說話。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慢了,呼吸困難,全身的臟器都在叫囂著疼痛得快要死去。
差不多到儘頭了。
她不畏懼死亡,隻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會到哪裡去。
……
*
白蘭抱著月野雪奈,久違的睡著了一覺。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個晚上沒有好好睡過覺了,沒想到僅僅是抱著她而已,卻能睡得如此安心。
然而,睜開眼睛醒過來的時候,白蘭卻臉色劇變,猛地坐了起來。
“雪奈?!!”
懷裡的人呼吸微弱到幾乎沒有,臉色慘白,唇角也溢出了血。
在他拔高的呼喊聲中,月野雪奈緩緩睜開了雙眼,用微弱的氣音道:“白蘭、我、想去看雪……”
白蘭僵硬住沒有動作,他也直覺地感覺到了,這一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這次真的是她的最後了。
“你、答應過我的……”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了。
白蘭握緊拳頭,終於下定決心般抱起她,走到房間外的陽台上。
他的背後突然展開了一雙耀眼的白色羽翼,是火焰形成的羽翼,耀眼奪目。
抱著月野雪奈,他飛到了富士山頂的空中,最近距離的讓她看見了雪。他用火焰化成的羽翼包裹住她,讓她在將近負十度的山頂也感覺不到冷意,有的隻是一片溫暖。
月野雪奈紫色的眼眸倒影出一片雪白,眸色也逐漸迷離。
差不多了。
這個遊戲就到這裡了。
她輕輕鬆了口氣,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掛飾,塞到白蘭手裡。
那是一個棉花糖形狀的掛飾,像是一塊白色棉花糖,軟乎乎的,上麵原本有一個q版笑臉,卻在這十年間磨損褪去了,像是某個人在這十年間的變化。
白蘭瞳孔驟縮,隻覺得手裡這個棉花糖掛飾像是一塊滾燙的火磚,就連抱著她的手臂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當然認得這是什麼。
是他在大學校園裡初次遇到時空旅行的月野雪奈的時候,他親手送給她的禮物。
這十年間,她一直將它帶在身上嗎?!
難道說,即使他不抹滅她的記憶和情感,原本的她對他也是有感情的嗎?!
“我、想不起來這是什麼……隻記得、我一直都將它帶在身邊……”月野雪奈湊近他的耳邊,氣息微弱:“我一定、很珍惜它吧……”
“送給你了……”
“忘了我吧,白蘭。”
說完這句話後,她便無力地垂下了手臂,也徹底閉上了那雙美麗的紫色眼眸。
“……雪奈?”
白蘭喚了她的名字很多次,她都沒能再次睜開眼睛,纖長的睫毛一動不動,臉色比雪山還要蒼白。
潔白的雪花也逐一停留在她的睫毛和臉上,不願離開。
她那傷痕累累的心臟,終於徹底停止了跳動。
他也終於確認,自己徹底失去了她。
失去了無數平行世界裡,有且隻有一個的,獨一無二的那個人。
他唯一喜歡上的一個人。
不是漂亮而有趣的玩具,而是一個生動美麗的,會朝他露出溫暖笑容的人。
他親手殺死了自己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