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還沒等第二天成功“出去玩”,月野雪奈就突然又一次病危瀕死了。
讓心臟起搏器在鏤空的心臟裡工作,本就是違反人體生理結構的逆天操作, 白蘭想到過有一天它會失效,但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人一旦失去心臟的跳動, 會怎麼樣?細胞會壞死, 瞳孔會放大,因停止泵血而缺氧的全身器官都會停止工作,幾分鐘內就將徹底宣告死亡。
白蘭又一次逆天改命,從死神手裡搶人,他讓一早就在密魯菲奧雷大樓裡隨時待命的世界頂尖心臟外科醫生, 用最快的速度為她做了心臟移植手術。
聽到她胸腔裡微弱但好歹仍然聽得見的心跳聲,白蘭難看到了極點的臉色才終於緩了過來, 差點失去她的煩悶與不安攫取了他的所有感官。
等等……不安?
不可能,他白蘭·傑索也會有不安這種情緒嗎?一定是哪裡出錯了吧。
那必定不是不安,隻是對無法治好她這個事實的煩躁與不甘而已。
這兩個月以來,白蘭一直在思考和複盤, 為什麼月野雪奈受的其他任何傷勢都可以治愈,唯獨心臟那處致命傷無論如何都回天乏術。
最後他得出了一個結論——月野雪奈的異能力並非是自愈能力,而是她的心臟本身就是由她的異能力構造而成的。
因此,一旦失去了異能力,就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救不了她,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
他投放的“反異能者射線”的威力程度不一, 有的異能隻是會在射線下暫時被壓製,射線消失後就會恢複,有的異能者是異能力永久性減弱,還有一部分異能者——會在射線下徹底失去異能力。
顯而易見, 月野雪奈屬於最後一種情況,射線讓她的異能力完全消失了。
白蘭從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情,他不後悔自己投放反異能者射線的行為,畢竟他決不允許異能者威脅到密魯菲奧雷的存在……
但或許,他不應該親手打開第二次射線。
那時候,當他第一次關閉射線的時候,月野雪奈心臟處的傷口已經有在緩慢恢複。
而他為了測試她是否真的是異能者,為了以射線作要挾的籌碼將她從彭格列手中搶過來——親手投放了第二次射線。
恐怕,就是這第二次投放的射線,造成了致命的二次傷害,讓月野雪奈徹底失去了她的異能力,隻能苟延殘喘等待死亡。
看著她躺在病床上蒼白脆弱的臉,還有那微弱到幾乎消失的呼吸,白蘭咬了咬牙,忍不住握緊了她冰涼的手。
到底應該怎麼做才好……
……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月野雪奈感覺到自己被人牽著手,一轉過頭看到白蘭的臉的時候,她僵硬了一秒,差點沒繃住演技。
這一次,她是真的體會到快要死亡的感覺了,隻有一步之遙。
其實月野雪奈並不害怕死亡,她隻是不知道這次遊戲死亡後,自己會去到哪裡,係統還會不會回來。
在剛剛意識模糊之間,月野雪奈似乎看到了彭格列大家的笑容,溫暖而美好。
那時候她心裡就隻有一個想法——不想讓大家看到她死去。
如果注定無力回天,如果注定會就這樣死去,那不如就死在這裡吧,不要回去給大家徒增煩惱了。
假如看到她死去的話,京子、小春和庫洛姆一定會哭的,一平和藍波也是。
阿綱、山本和獄寺也一定會難過,雲雀前輩會很生氣,骸可能會愣一下之後嘲笑她,總歸都不是她希望發生的。
還有瓦利亞……那邊可能隻有路斯利亞會掉幾滴眼淚,其他人肯定是無動於衷,畢竟不久之前瑪蒙被白蘭的射線殺死的時候他們也是差不多的反應,不愧是相親相愛的瓦利亞。
或許xanxus和斯庫瓦羅會很生氣吧,突然還有點懷念他們咆哮的大嗓門了。
不過白蘭這次又是怎麼將她救回來的?……
月野雪奈一秒恢複到應有的狀態,她隱藏起眼眸裡的情緒,在病床上坐起身問道:“發生什麼了,白蘭……”
白蘭臉色微變,立刻抱住了她的肩膀,“你剛剛做完心臟移植手術,不要亂動。”
“???”
心臟移植手術?誰的心臟?合適配型的心臟可不是說有就能有的啊,月野雪奈愣住,生怕白蘭這個喪心病狂的家夥是從哪裡直接取了彆人的心臟換了過來。
像是看出了她的擔憂,一旁的雛菊弱弱地開口道:“雪奈大人不用擔心,您換的是我的心臟……”
月野雪奈:“???”
不是,那你自己的心臟呢?
雛菊:“我最大的煩惱就是死不了,修羅開匣狀態下無論是四肢還是器官都可以瞬間再生……所以我也再生出了一個新的心臟,我原本的心臟就請雪奈大人儘情使用吧,我沒關係的。”
月野雪奈:“………………”
槽點太多,她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良久後,她才僵硬地回答道:“謝、謝謝你,雛菊。”
“不用客氣,您是白蘭大人的未婚妻,這是我應該做的,為了白蘭大人無所畏懼。”
月野雪奈:“………”
她一直都很好奇,白蘭到底做了什麼,才會讓真六吊花都對他忠誠奉獻到這種程度?
月野雪奈悄悄打量了他一眼,卻發現他臉上肌肉都在微微抖動,隻是無言地抱著她,沒有說話。
她忍不住愣了一下。
白蘭沒有必要在她麵前演戲,他這個緊張的反應……
難道白蘭不是在羞辱逗弄她,而是真的喜歡她?
月野雪奈也陷入了一陣沉默,突然,另一個想法在她腦海中應運而生。
他的情感,會是她在臨走之前刺向他的一把利刃。
……
*
藍天白雲,陽光明媚,一望無際綠油油的草坪上,月野雪奈一襲潔白美麗的婚紗,勾勒出動人的曲線。
紅色長發高高盤起在腦後,完整露出了精致美麗的五官,蒼白的病氣被精心描繪的妝容所覆蓋,雪白的頭紗墜地。
手捧花束是相間的紅玫瑰與粉玫瑰,和她的發色相得映彰,同時也代表著意義非凡的花語。紅玫瑰花語是熱戀,粉玫瑰花語則更多了,“初戀、銘記於心、深愛你燦爛的笑容”。
白蘭也穿著一身高級手工定製的白色西裝,胸前點綴著一小束洋桔梗。他笑著望著朝自己優雅走來的月野雪奈,優雅而紳士地伸出了手。
他開始理解婚禮上那些新郎看到穿著婚紗的新娘後,為什麼會毫無形象地當場落淚。
當然,他不可能落淚,但也聽到了自己胸腔裡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照片是能留存下珍貴回憶的重要方式,如果注定無法留住她,那麼今天的婚紗照,至少能夠在未來為他留下慰藉。
然而,下一秒,白蘭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他看到原本帶著燦爛甜美笑容、手握捧花、提起裙擺朝他奔跑而來的月野雪奈,臉上的笑容卻因為痛楚而僵硬住。
像是渾身的力氣驟然被抽走,失去了向他的方向前進的機器,她像被折斷了翅膀的小鳥一樣萎頓在地。
!!!
“雪奈!!”
白蘭以最快的速度衝上去接住她的身軀,臉色難看極了,“雪奈,你怎麼樣了?!”
明明檢測的時候是適配的,可雛菊的心臟移植進她的身體後,卻還是出現了強烈的排異反應。她每天都要服用大量抗排斥的藥物,可效果依然是蚍蜉撼樹。
“好痛啊……白蘭……”月野雪奈捂著胸口,委屈地縮在他懷裡,像是終於無法忍受一樣小聲啜泣,“其、其實一直以來都很痛……就連呼吸都是痛的,但我怕你擔心……就一直都沒說……”
“彆傻了,你有任何不適都要立刻告訴我。”白蘭想要收緊懷抱,卻又怕加劇她的痛楚。
“我、我想問很久了,白蘭,你知道我心臟的傷是哪裡來的嗎?”月野雪奈漂亮的紫色眼眸浸染著淚意,抬眸望向他,氣若遊絲地問道:“從我有意識的時候起……就已經很痛了……為什麼會這樣?”
白蘭愣了一下,抱著她的手臂有一瞬間的僵硬。
是啊,為什麼呢?
——當然是因為他白蘭·傑索啊。
是他親手害得她陷入這樣的痛苦之中,日複一日飽受折磨。
白蘭無奈地苦笑了一下,甚至都沒能直麵回答她這個問題。
“先彆說話了,我帶你回去治療。”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往回走去。
月野雪奈就連呼吸都困難了,她急促地喘著氣,沒有再繼續追問自己這副身體痛苦的原因了。
“是、是我對不起才對……白蘭……”她依賴而眷戀地朝他懷裡又縮了縮,蒼白纖細的手揪緊了他昂貴的白色西裝和胸前的洋桔梗花,委屈而抱歉地說道:“你期待了這麼久的婚紗照……拍不了了……對不起……”
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見。
白蘭下意識地將她抱得更深,淺紫色的瞳孔錯愕地微微放大。
過了很久後。
掉落的手捧花束紅色的花瓣散落,隨風飛遠,白蘭的聲音也隨之消散在風裡。
“……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他說。
*
月野雪奈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劇烈的排異反應讓她陷入昏迷、高燒不退、迅速消瘦,即使偶爾清醒過來的時間裡,也被強烈的胸悶和胸痛折磨。
距離醫生當初說的三個月時間,隻剩下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