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所處的位置距離洞窟入口稍遠, 光線十分昏暗。
隻有紅毛腿邊一盞探險用的照明燈,在散發著幽幽光亮。因之前戰鬥的破壞,石壁下亂石堆積。這點微光映照著它們拖長的影子, 投射在不光滑的牆壁上形成了詭異恐怖的造型, 令人心底發毛。
尤其是此刻,這群探險者身前站立的平若葉, 正麵如冰霜地手持一把瞬息間可奪取他們性命的槍。
他們驚得汗毛豎起, 從心底翻湧著難以遏製的恐懼, 然而身體卻像是完全僵化了一樣地紮在地麵,隻能本能性止不住地顫栗。
空氣凝固成冰,無人說話落針可聞。
這片空間靜到似乎能讓這群探險者清晰聽到,平若葉手指滑向扳機的聲音。
死亡,那是死亡的聲音。
搞錯了嗎?
他們搞錯了嗎?這群來拯救他們的家夥, 居然、居然真的敢殺他們!!!
照明燈或許是察覺到氣氛的氣場, 燈光飄忽不定轉而暗淡下來。
“第一個贖罪的人——”
平若葉微微眯起眼, 視線掃過眾人的周身, 輕飄落在了除她外無人可見的濃鬱惡念完全包裹的探險者領頭人,槍頭對準他的胸前:“就你了。”
最濃的罪惡因果纏身的……垃圾。
“不不不不、不……”倏地被槍指,領頭者瞬間瞪大眼睛。
然後, 他拖著冷汗直流的身軀, 腳蹬著地麵向後飛蹭, 試圖將自己縮在同伴身後, 最後換來他們的極度抗拒和躲避……
“放心, 我槍法很好。”
故意讓對方驚懼加深, 平若葉按動扳機的速度像是放慢動作一樣。
在領頭人的眼裡,這個動作時間格外漫長,足夠他在腦內走馬燈自己的一生光陰。
但實際上, 從平若葉掏槍到選定人,現實中隻過了短短幾秒。
短到夏油傑第一次出聲阻止被平若葉打斷後,滯愣地來不及組織語言再次阻止,隻能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幕。
若葉,不要……
就在平若葉即將按動扳機的前一刻,五條悟說話了。
“若葉醬。”
聽到這道聲音,平若葉扣動扳機的動作忽地停住,挺直了繃緊的背部,沒有回頭。
“嗯。”
忽來不知從哪飄來一陣風,揚起她背後的長發,莫名有些發涼。
“悟君……”頓了一下,平若葉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你想說什麼,是要和傑說一樣的話嗎?如果是那樣的話,不必了。”
她不想聽。
五條悟否定:“不是哦。”
“那……你要說什麼?”
“若葉醬,你是不是又感知到那玩意兒了?”
平若葉沒說話,情緒卻波動了起來。
彷佛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五條悟以一種今天天氣很好的稀鬆平常語氣,又說道:“嘛,那幫家夥,你是非要乾掉不可嗎?”
“……嗯。”
“可以哦。不過——”五條悟朝平若葉的方向慢慢走過去,“我來吧。反正這幫嘰歪亂叫的弱者,老子早就看不順眼了。”
他若無其事道:“是槍指的這個家夥嗎?若葉醬選定的第一個人,我來宰。”
“悟!”
夏油傑頭疼道:“拜托,這種時候,你就不要添亂了。若葉,你也冷靜一點。”
同期非要射殺非術師的行為,讓他的大腦有點混亂。
想阻止,但是看平若葉異常決絕的態度,他直覺自己會徒勞無功。
夏油傑不知道事情怎麼就發展成這一步,有努力分析卻怎麼也找不到根源。
是那幫人不知感恩的謾罵?
因為他們說死去咒術師是倒黴鬼?
還是因為他們全程醜惡的嘴臉?
……
——但這種情況,咒術師救援時不是經常遇到嗎?
這次,若葉為什麼這麼憤怒?
他不知道。
好在,平若葉自五條悟出聲就暫停之前的動作,夏油傑見狀長舒一口氣,對她勸說:“若葉,先冷靜想一下——殺死非術師會被咒術界判定為叛逃,動手前先想一想這到底值不值得,他們真的——”
“乾嘛要想這麼多?”
不耐煩地打斷,五條悟掏了掏耳朵,不甚在意道:“叛逃就叛逃咯,有什麼好怕的?我會陪若葉醬一起——”
“悟!住嘴吧!”夏油傑嗬斥道。
“哼,囉嗦。”
五條悟沒跟他再就此事談論,轉而看向沉默的平若葉:“若葉醬,想好了嗎?先說好,無論你怎麼做,老子都絕對站在你這邊。”
平若葉沒有立刻做出回應。
她稍微側過頭,視線略過一臉無所謂寫著‘若葉醬怎麼做都可以’的五條悟,又躍到他身後表情凝重而複雜的夏油傑臉上,目光頓了頓。
然後,平若葉轉回頭,看向地麵涕淚橫流驚恐求饒叫喊的探險者們。
以及……他們身上盤踞著的惡念黑氣。
心定了。
背對著同伴們,平若葉緩緩放下手中的槍,似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見此,夏油傑終於放下擔憂懸著的心,語氣放鬆道:“若葉,你剛才真的嚇——”
“砰——”
槍,響了。
.
“砰——”
令所有人猝不及防的一槍後,平若葉並沒有放下武器,而是麵色沉著,迅速朝領頭者又開了一槍。
“啊啊啊啊啊啊啊!!!”
疼痛瞬間傳達至四.肢百骸,領頭者抱著自己中了兩梭子彈的右側大腿,蜷縮在地,麵目猙獰地痛苦哀嚎著。
手掌無法捂蓋住的暗紅血跡汩汩而出,迅速在地麵上蔓延開來,滲入亂石地縫,又沾染到他周圍的同伴們腳下。
“啊——”
這彷佛是一個信號,所有的探險者雙手抱頭,放聲尖叫。
他們本能地想要四處逃竄,下一秒卻全都撞上了平若葉釋放的無形咒力屏障上,根本無法逃離這片逼仄的空間,未知又恐慌讓他們隻能瑟瑟發抖地聚在一起。
“砰——”
又是一聲槍響。
三槍,用時不到三秒。
第三聲槍響喚回了夏油傑停滯的理智。
“若葉,你居然……”
不再震驚而躊躇。下一瞬,夏油傑果斷移動到平若葉的身前,擋在她和探險者們之間,躬身做著備戰姿態,身後又倏爾出現數隻高大的所屬咒靈。
“你過界了!若葉。”
“是嗎。”
平若葉沒有放下槍,掀了掀眼皮,目光淡漠地看著防備自己的夏油傑:“自己的同伴因無視警示死亡,為了不背負這種壓力和責任,所以無恥地怪罪救援的咒術師——把你當作靶子宣泄所有負麵情緒,沒關係嗎?”
夏油傑語氣堅定:“沒關係。”
“明明自己找死,卻把為保護自己而死去的咒術師稱作無用的倒黴鬼……也沒關係嗎?”
夏油傑眸光微動:“……沒關係。”
“啊,這些都沒關係啊。”
話鋒一轉,平若葉槍口偏向右側的紅毛,聲音淩厲:“傑,我問你——因為擔心自己的安危,把身前沒有一絲防備的咒術師推向咒靈之口,也沒關係嗎?!”
“……什麼?”
聽到這件事,夏油傑愕然了一秒,然後緩緩轉過頭看向被槍指的紅毛,不可置信地發現對方在躲閃自己的眼神。
他艱難道:“我問你們——”
“不是不是!”
知道眼前的丸子頭男生在保護他們,紅毛連忙為自己辯解:“千萬不要聽這臭丫頭胡說八道!是他、是他自願的,是他自己願意當在我們麵前的!”
其餘人躲在夏油傑身後,也大起膽子七嘴八舌的說起這件事。
“對對對!那個家夥是自願的!”
“是的是的!都怪那個男人能力不夠,才會被到眼前的怪物吃掉!跟我們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