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隻郎晌午回家時,就瞧見了一大鍋濃稠的米粥,黑黢黢的,連碗底的顏色都瞧不見。
何大郎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問:“娘,今個兒咋這麼稠,還有米嗎?”
徐秀越瞪他一眼:“叫你吃就吃。”一句就給他撅回去老實了。
他們家如今還是分餐製,大勺一直掌握在原主手中,向來是男人們的稠一些,女人們的稀,要是這天誰惹了原主不快,那就隻能喝點米湯混個水飽了。
徐氏自然的將大勺遞給了徐秀越,原主拿著勺子的時候覺得是大權在握,可徐秀越拿著勺子隻覺得自個兒穿成個老太婆,還得挨個給白撿的兒孫們盛飯,虧的慌。
她既然穿成老太太,即使是在有限的條件下,也是要被人伺候的。
想罷徐秀越攪和攪和了大盆裡的米粥,給自己盛了滿滿一大碗,而後便將勺子靠著盆邊放下,說道:“吃多少盛多少,不許剩飯。”
一句話落,沒人動彈。
徐秀越想起上午在棗樹下聽見劉大娘罵他媳婦,也學著語氣怒道:“咋的還指望我一個老太婆伺候你們幾個?愛吃吃,不吃就餓著!”
說完這句話,徐秀越也不管他們,垂眸先吸溜溜,喝了一大口,綿密的米香再口齒間碰撞,徐秀越舒服的呼出口氣。
第一個行動的是何三郎,他在地裡忙活了一上午,早上那一碗湯還不夠一泡尿,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既然他娘發話了,那他就先下手,爭取吃個半飽!
為什麼是半飽?他自打出生起就沒吃飽過,要是真撒開了肚皮吃,這一盆粥都不夠他一個人,可他也知道,要是他真撒開了吃,這一家人除了他都得餓死。
所以,半飽他就滿足了。
米粥雖然粘稠,何三郎還是攪和了攪和,控著湯盛下麵的一層米多的。
徐氏雖然沒說什麼,眼睛卻直跟著何三郎的勺子走。
等他盛完了,徐氏也動了起來,他沒給自己盛,反而拿起何大郎的碗,也像何三郎那般,盛了濃濃一碗,然後是狗蛋的濃稠半碗,又給了何小丫一碗,最後才是自己,盛了一勺下層濃的,又成了一勺上層稀的,堪堪過了半碗的樣子。
饒是這次煮的多,幾人輪下來隻剩下了不到半盆。
張氏偷看了一眼徐氏的神色,緩緩起身,他不敢像何三郎那樣舀下麵的,隻學著徐氏半稠半稀,給何二郎盛了一滿碗,他自己和三丫則直漂著上層成了半碗夾雜米粒的米湯。
徐秀越看向粥盆,一共才剩了多少,這一家三口盛完了,竟然還剩了個盆底。
張氏感覺到了徐秀越的視線,小聲解釋道:“四弟還沒吃。”
徐秀越感歎張氏倒是個不爭不搶會顧人的,都說會哭鬨的孩子才有糖吃,像何老二這麼一家,彆人不欺負他們,他們還要自己欺負一下自己,彆人又有誰會把他們的利益放在心上。
徐秀越也知道,這都是原主積年累月下來的功績。
她雖然搞不懂原主為什麼這樣對何二郎,可她既然過來了,何二郎還沒有表現出叉燒的痕跡,她也不介意看顧一些,當即拿起勺子,給徐氏張氏三丫狗蛋各來了小半勺。
“不用管他,聽他剛才還有力氣吵吵,就知道他還不餓。”何四郎本來已經安靜如雞了,誰知道午飯時分等何家三個郎回來,又趴在窗戶口喊他三哥救他,吵嚷的徐秀越耳朵疼。
最後一勺,徐秀越刮了刮盆底,倒進了何二郎剛下去一半的碗裡。
何二郎忽地抬頭,眼神中驚疑不定。
徐秀越對何二郎是有些憐憫在身上的,就解釋了一句:“你兩個兄弟吃的都是稠的,也不能叫你一個人喝稀的。”
何二郎沒說話,低頭,扒粥的筷子卻抖了抖,他覺得娘變了,以前娘也不是沒假惺惺的對他好過,可真正的便宜像是吃食這些,卻半分都不會叫他占了。
何三郎早算計著這盆粥一輪舀不完,等他喝完了手裡這碗,刮一刮剩下的,還能多喝一碗。從徐秀越拿起勺子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者粥勺。
瞧見最後一勺也進了何二郎碗裡,他的算計是直接斷了,瞧瞧自己碗裡隻剩個底的粥,何三郎咂咂嘴,酸酸道:“我還餓著呢,娘現在是隻疼二哥不疼我了。”
何二郎聽見這話,筷子一頓。
徐秀越直接白他一眼:“就屬你盛的米多,愛吃吃,不吃就替你四弟墨墨去。”
這話一出,何三郎也不敢再多說,隻朝徐秀越嘿嘿傻笑一聲,說了一句“吃,我吃”,然後便大口吞粥,末了,還伸長舌頭舔了一圈碗底,舔的鋥光瓦亮,像是刷過了一般。
笑話,他娘死了一回可是心狠了許多,往日最疼的四郎也說綁就綁,說關就關,再關個他還不是順手,他可不想跟四郎一樣,吃不上飯。
徐秀越瞧見何三郎這個沒出息的樣子,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眼瞧著彆人都在喝粥,隻何三郎一個乾舔著自己早就沒味道的碗,徐秀越咽下嘴裡的粥,又慢慢喝了一口。
口糧分給何三郎?不可能的。
直到其他人都喝完了,徐秀越還在慢慢喝粥,何三郎就一直舔著自己的碗看著她,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
不是徐秀越故意饞何三郎,實在是她這個身體的胃餓壞了,胃口小不說,吃快了還不舒服。
往日原主他們吃的都是湯水多,也沒多少,吃快了自然也沒太大感受,可今天吃到了實實在在的糧食,還是不好消化的粗糧,就有些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