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隻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去去去,說了這是上麵的安排,你彆忘了上午那幾個漢子怎麼死的。”
這話嚇得那人打了一個哆嗦,少年則是機靈的就地磕了個頭,喊了聲“謝大人”,就麻利的給爐子加柴去了。
男人隻得憤憤離開。
翌日一早的粥,直接換成了災民熬,災民發,而官兵隻負責巡視,很快就有了偏袒熟人的災民,關係好的盛的稠一點,關係差的,直接給一層米湯。
有人告到了官兵處,官兵絲毫不見氣憤詫異,而是平靜地走到徇私的災民身側,朗聲道:
“縣太爺有令,凡乾活不認真,偏私、受賄者,剝奪職位,罰三日凡事,且縣裡無論再有任何安排,永不錄用。”
這一下,直接將分粥的災民嚇得昏死過去。
嘗過饑餓滋味的人,最怕餓。
亂世用重典,當初徐秀越也是猶豫了下,才否決了許縣令提出的殺無赦的政令。
若是不論何錯都先殺,有可能引起災民恐慌不說,也不利於分清錯誤大小,建立良好的社會秩序。
規則得有,簡單粗暴不可。
對於災民來說,好不容易吃上了熱飯,再挨餓三日簡直是人間酷刑,最後加上剝奪乾活資格,也就再沒有了吃飽飯的機會。
最終,三人定下了這樣的法令。
最初換災民施粥做活時,就有官兵朗讀過縣令大人頒布的臨時法令,紙張也張貼在了城牆上。
隻是不知道是過了幾日忘了的緣故,還是這些掌握一定權利的災民膨脹了,這麼快就有了以身試法之人。
這件事後,法令改成了每日早粥前由官兵朗讀一遍。
翌日,有識字的男人見官兵又走到了路中央,立刻從領粥的隊伍中跑出,跑到官兵身邊討好道:
“官爺,這種事怎麼好勞煩您,小的不才,識些字,您看讓小的來宣讀縣老爺的政令可行?”
官兵上下看了他一眼,點頭道:“行,也給你一碗稠的。”
“謝謝大人!”
“咳咳,第一條,凡搶奪他人、故意鬨事、傷人者,殺!
第一條,凡……”
一共十多條的政令,連讀了三天,災民們聽的耳朵都要長繭子的時候,外出做活的人終於趕回來了。
他們一個人都沒少,所有人都弄的滿身泥土,但臉色卻比之前紅暈許多,回來的路上也沒有掉隊的了,很顯然,他們這幾天,吃的很好。
城下的災民總算是暫時安定下來,因著另外兩個城門外沒有災民,等這兩組乾活的災民回來不久,就又被派去堵另外兩個方向的道路。
至於為什麼不同時派人去,主要是考慮到另外兩邊並不緊急,從東門北門調人過去,要走很長的一段路,而災民的身體條件太差了,怕有人撐不住死在路上。
於是便決定先緊著東門和北門做,等災民養的身體好些了,再派過去。
此時,徐秀越正再縣衙內跟許縣令幾人商量著具體該如何安置災民。
人閒久了,又吃飽了,就容易出事,一味施粥養著災民並不是辦法,如今路都堵上了,遣返也不可能,隻能就地安頓,實現可持續發展。
唯一的辦法,就是開墾荒地了。
許縣令犯了愁:“不瞞仙姑說,咱們縣的地倒是肥沃,但是咱們縣是個小縣,周圍一共也沒幾個村子。
而且四周多山,光是平地就難找,能開墾的怕是都被村民開墾完了,實在不好安頓。”
其實意思很簡單,如今的人口,超出了這個小縣城的固有土地承載力。
在不與外界通路的情況下,也缺失了間接致富比如做生意賺錢買糧這樣的方法。
徐秀越此時腦海中隻有一個想法,梯田。
那邊許縣令還在發愁:“女人倒是好說,村裡娶不上老婆的閒漢多了去了,就是又來了這麼一批光棍,不好安排。”
徐秀越:……
徐秀越不想聽許縣令再瞎扯,便打斷道:“許縣令可知道開墾梯田的法子?”
許縣令搖了搖頭,林修為倒是聽說過:“可是南邊的法子?”
徐秀越不知道這個朝代梯田起於哪裡,隻是道:“既然咱們這山多,不如就找緩坡,人工做成一節一節的,用來種地。
雖然產量定然會低一點,好歹能讓這些人自食其力。”
兩人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於是暫定了這個方案,隻是需要先找到合適開墾的位置。
於是林修為又拿來本縣的輿圖,找出了幾個緩坡的位置,徐秀越掐算著選了四個小吉和一個大吉的位置,算是初步確定了,不曾想,這邊剛確定,那邊許縣令一拍腦袋,指著一處地方道:
“哎呀,我真是老糊塗了,怎麼忘了還有這處,就在這片山中,有一塊特彆大的平地,原先是趙家村的地方。
可惜那邊翻過山就是個山匪老窩,幾年前被屠村之後,就再沒人居住了。
仙姑您看,將一部分災民安置在此處可好?”
徐秀越一聽這說法,瞬間想到了上溪村人的藏身處,就有點心虛。
不過她也沒做什麼虧心事嘛!
如今縣城四處道路一經截斷,本身就成了個世外之地,倒也沒有必要再藏著,何況許縣令已經想起來這個犄角旮旯了。
隻不過他們先占下的地方,還是要爭取一下處置權的。
“咳咳,不瞞縣令,那邊就是我與村人的藏身處。”
林修為悄悄看了徐秀越一眼,此時他也知曉了徐秀越來縣裡買糧的去處。
恐怕若不是正趕上災民暴動,他一心想要拜師的徐仙姑,就會遁走藏入深山了。
許縣令驚訝道:“仙姑之前便在此處?那邊因著深入山裡,再翻過一個山頭就是通往京城的一條大道,所以前幾年就鬨了匪患。
他們原先隻是截取趕往京城的商人,前幾年不知怎的發現山裡的趙家村,竟是殘忍屠村,如今既然仙姑去了此處,想必匪患應該是除了。”
徐秀越:……
感情您沒有剿匪呢?
徐秀越瞬間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但是想到當初測算所得是小吉,心裡才安定下來。
林修為察覺出徐秀越神色緊張了一瞬,忽的道:“仙姑放心,自從安河城往京城的官道修好,那條道路便不再有多少商人通過。
鶴寧前幾年聽說官道附近出現一窩山匪,許就是他們過去的。”
徐秀越一聽,又鬆了口氣。
不過就算不是那窩山匪也無妨,她對自己算命的本事有信心,若是上溪村人有生命危險,卦象絕不可能為小吉的。
為了保險起見,徐秀越又算了下何一郎生命安全,顯示為平安,這才放心。
不過還是打算明日等官兵帶著災民離開北門,她就拉著糧種回村裡去。
反正地方也暴露了,徐秀越也不用遮掩著出門,隻是她還不想讓災民們發現那個地方,以免又生出麻煩。
林修為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想了想道:“仙姑若是擔憂村裡人,不如讓鶴寧派家丁前去查看?”
徐秀越本想拒絕,林修為又道:“明日分派災民,恐怕需要仙姑實地跟著測算,才好免除紕漏。”
這話倒是有些道理,徐秀越瞬間猶豫起來。
許縣令此時也明白了徐秀越的擔憂,便道:“正好明日災民走了,不需要那許多官兵守城,林少爺挑上幾個,跟你的人一起去吧,也有個照應,快馬加鞭,一日就能來回。”
這倒是比她自己回去還穩妥了,徐秀越便點了點頭。
於是三人又回歸到梯田的事情上,定好了位置和明日的安排,已是月上中梢。
翌日,許縣令又登上城樓,清了清嗓子宣布道:“本縣決定將大家夥納入縣民,本官在此宣布,明年的稅收,給大家夥免了!”
這話一出,災民們一片嘩然。
納入縣民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們終於結束了顛沛流離的逃荒生活,有了新的家園,而免除稅收,簡直是給了他們明年確定的飽飯。
“老爺!青天大老爺!”
“蒼天有眼啊!”
“謝大人!”
一時間,城牆下災民哭嚎聲此起彼伏。
看著下麵跪地的人群,徐秀越知道,他們雖然都在嚎哭,心理確實如獲新生的狂喜。
“咳咳,靜一靜,下麵咱們說說安排,首先,有一技之長的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