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三種兵,那什麼精英隊,一個月竟然給二兩銀子!”
“彆光看見錢了,也說了有戰事,他們得衝在最前頭,那銀子就是拿命換的!”
“幾個月就是……那麼多銀子,誰的命這麼值錢,我這輩子也賺不到那麼多。”
眾人吵吵嚷嚷的,安福爹便問徐秀越:“您看呢?這去當兵的有沒有危險?”
徐秀越想起了林修為之前同她說的話。
若是當真有人打到了縣城下,他們真的能一走了之,袖手旁觀嗎?
至少徐秀越已經做不到了。
當初想的,隻不過是找個避世的地方安穩度日,也如今與縣裡的牽扯越來越深,這裡也越來越像他們的另一個家園。
甚至對徐秀越來說,她穿越而來的那個上溪村,是早就存在的,她就像是一個過客,而這座山穀,是她眼看著一手建造起來的。
甚至留仙縣,也是她與林修為許縣令一起,渡過難關,才有了如今平安祥和的日子。
她已經在這裡找到了歸屬感。
可她終究隻能代表自己,若是其他人並不這麼想,也情有可原。
畢竟對他們來講,上溪村才是他們土生土長的家園,這座呆了沒多久的山穀,充其量隻能算是他們逃難途中,意外發現的暫居地。
徐秀越想了想道:“以之前收到的消息來看,如今戰事一觸即發,當兵自然危險重重。”
徐秀越這麼一說,周圍因為銀子興奮起來的漢子都冷靜了下來,靜靜聽著。
“咱們雖然隻是一個小縣城,也難免會有兵臨城下的一天,拿錢越多,責任也就越大。”
安福爹聽得眉頭緊皺,點頭道:“是這個道理。”
徐秀越繼續道:“我原先想著,咱們住在山穀中,避世而居,儘量不被人發現,若真有戰亂或是危險,咱們再整村遷居彆處。
然而如今水車建好了,地也耕種了,房子也建好了,而且我與許縣令相交,他也是個難得的好官。
事到如今,我卻不想再離開了。”
眾人看向自己一手打造的家園,若是可以,誰又願意離開呢?
“不過,若是大家夥想要離開,也是可以的,我並不會限製大家,至於這次征兵,我隻能說,當兵保家衛國,是一種榮譽,同樣也伴隨著危險,大家按照自己意願填報即可。”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間更是拿不定主意了,有些單純饞銀子的漢子聽到會有生命危險,心中已經打起了退堂鼓。
又有一些漢子,想到徐秀越所說的話,若是他們不再逃走,等兵臨城下的一日,誰又能夠幸免?
徐秀越看氣氛有些緊張,眾人皺眉不展的樣子仿佛已經上了戰場一般,便笑道:“不是還有三日的功夫嘛,大家可以自己想想。
不過若是當兵,前兩種兵丁可是要常駐軍營的。”
最後這一句,讓一些本就不願意的媳婦更反對了,吵吵嚷嚷的想讓自家男人打消當兵的心思。
反正隻要有口飯吃就成,人沒了,要那麼多銀子乾什麼使?
徐秀越也不再聽他們吵鬨,揮揮手道:“回家商量吧,還有三日的功夫呢。”
眾人這才邊說著邊散了。
待回了家,何家眾人已經等在了屋裡,徐秀越進門的時候,田氏正哭哭啼啼的抹眼淚,一見徐秀越進來,便控訴道:
“娘您快說說三郎,他得要去當兵,還要去當那個勞什子的精英隊!就那二兩銀子,值當的咱拚命嘛!有娘在,多少銀子賺不來?!”
徐秀越:……
徐秀越橫了田氏一眼,道:“我賺多少銀子,那也是我自己的,你都多大了,孩子都兩個了,要花錢自己賺去。”
徐秀越餘威仍在,田氏被這麼一說,也不敢再犟,連哭聲都變小了。
徐秀越轉頭看向何三郎:“你怎麼想的。”
何三郎似乎被田氏哭的有些心虛,說話都不怎麼硬氣了。
“娘,您看我這些日子練的,現在咱們整個縣能有幾個打的過我?!”
徐秀越:……
好家夥,這是一開口先吹噓自己一頓。
徐秀越怕他保持著這種心態遲早要吃虧,便道:“俗話說的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若是這麼自大,娘還真不敢讓你去戰場上白白送命。”
“嘿嘿。”何三郎呲牙討好一笑,道,“兒子就是這麼一說,不過就兒子這把子力氣、這武的大錘,若是不當兵,豈不是埋沒了人才?您說是不是?”
不得不說,何家幾個兄弟,除了何四郎,似乎都比旁人要力氣大些,經過這些日子的鍛煉,要說去了軍中,隻要他們想,都能進精英隊。
徐秀越卻沒有順著何三郎說,而是道:“甭管埋沒不埋沒,你自己說說,為什麼想去當兵。”
“這……”
何三郎撓撓頭,這些日子,他聽林師傅說了不少當年在戰場上的事,他也想像那些將軍一樣,戰功赫赫。
又或者說,越是與林師傅一起學習、切磋,他越明白自己這把子力氣的天賦有多麼逆天,他感覺自己天生就是要上戰場當將軍的。
若是不去當兵,他就隻能一輩子種地,他的力氣,也就是再耕種的時候,比彆人更輕省些、動作更快些,沒什麼大的差彆。
他不甘心。
何三郎思考良久,說道:“娘,我就是不甘心,我是能當將軍的!”
徐秀越笑道:“當將軍可不是隻有武力就行,隻會掄錘子,充其量也就能當個前鋒。”
何三郎臉色一紅,道:“我知道,我這不是還在學嘛,要是當了兵,肯定能學到更多!”
徐秀越沒說行或者不行,而是道:“都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廚子,你有這個誌向,娘也不打擊你,不過,你可是做好了心理準備?”
何三郎總感覺他娘的話裡摻了點什麼奇怪的東西,不過他娘在詢問他,何三郎也就沒再多想,而是回答道:“當然準備好了!”
“上戰場,可是會死人的,一著不慎,就會埋骨戰場,你的妻兒,也無人可依。”
何三郎沉默良久,道:“我準備好了!不怕死,也不會死,更會多攢銀子給家裡。”
徐秀越沒有對他的回答做出評價,而是繼續道:“上戰場,不是比試誰的武功好壞,要眼也不眨地殺人,但凡你心軟了,死的、斷手斷腳的,就可能是你。”
這話說的何家幾個郎都垂下了頭。
他們都是良民,在此之前,從未想過要害人性命,可戰場之上,必定是你死我活的。
“想好了!不是我活,就是他死!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徐秀越又道:“上戰場,你會看到許多斷手斷腳,無首屍體,滿是鮮血。這些殘肢,甚至可能是你的兄弟,你的朋友,他們都可能會死在你的眼前,而你,也許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
前麵兩條都沒有嚇到何三郎,這一句,聽的何三郎手臂發顫,他仿佛已經看了屍橫遍野的場景,甚至看到了何大郎何二郎倒在他的眼前。
良久後,他咬牙道:“死的若不是我的兄弟,也會是旁人的兄弟,若是我跟大哥二哥一同上戰場,寧可我死,也不會讓他們受傷,但若是……我必定替他們報仇。”
何大郎跟何二郎一齊看向何三郎,這一刻,仿佛他們同父異母的隔閡消失了,在生死的想象中,他們才發現,他們本就是真正的兄弟。
徐秀越歎了口氣,道:“既然你做好準備,一心想去,那就去吧。”
她說著又看向家中其他人:“你們也是,去或者不去,全憑自願,隻是要想清楚。不過,去的話,我又一個條件。”
眾人齊齊看向徐秀越:“你們若是去了,到時候,不論多苦的訓練,多不喜歡的課業,都要勤奮學習、儘最大的努力完成。
現在的辛苦,能換你們日後一條命,甚至,能換你們兄弟一條命。
做不到的,乾脆現在放棄,好歹還能守著妻兒,耕種一畝薄田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