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放心, 我肯定吃的了苦!”
何三郎信誓旦旦地許諾,何大郎也跟著道:“娘,我也去。”
何二郎看了兩兄弟一眼, 沉聲道:“娘可知道軍營是否有弓兵?我想……還想學射箭。”
徐秀越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何二郎, 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直接表述出自己的願望。
徐秀越鼓勵道:“兵營肯定也有分種類, 依你的資質, 一定能分到想去的地方。”
何二郎的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
何四郎沉著臉看了眼三個哥哥,冷聲道:“我也去。”
眾人的目光瞬間門集中道何四郎身上。
何四郎看到他們詫異的眼神,心中憤然, 想到方才眾人談論時自動忽略了他的表現,更是憤憤不平道:“怎麼?我便不能去嗎?”
徐秀越看向何四郎消瘦的身形以及白皙的皮膚,他的手掌甚至比徐氏幾個女子的還要細膩, 隻因為長期握筆,在手指上留下幾個老繭。
“四弟,彆鬨。”
何三郎嫌棄地看了眼何四郎,繼續道:“就你那細胳膊細腿的,去了軍營能乾啥, 跑二裡就能累個半死。”
被自己親哥一頓嫌棄,何四郎不服氣道:“我如今雖不如你強壯, 誰知道假以時日, 我在軍中曆練之後, 不能比你強?”
這一番十分有誌氣的回答,三個郎都沒當回事。
徐秀越覺得,少年人有誌氣也是好的,怕就怕隻是一時意氣,圖個最快。
要知道當兵之後,在想退出, 那就是逃兵,要坐牢的。
徐秀越道:“你既然這麼說了,娘也沒有攔著你的道理,這樣吧,明日起你每日早起蹲馬步一個時辰,之後讓你大哥帶著你圍著山穀跑三圈,下午……”
徐秀越看著何四郎越聽越蒼白的臉色,就知道他自己已經知道自己完不成了,不過該有的安排還是得有。
“下午就跟著你妹妹學槍吧。”
何春草瞥了眼何四郎,抿嘴似乎有些不情願。
何四郎就更不情願了:“凡事講究個循序漸進,娘這樣忽然安排,好人也難以適應。”
徐秀越挑眉,道:“怎麼著,若是你進了軍營,還要以此為由反對軍營安排的訓練嗎?要知道從軍第一條就是要服從命令。”
說著徐秀越失望地搖搖頭,道:“算了,不過是安排個簡單的體能訓練,你都推三阻四,若是當真從軍,恐怕還沒上戰場,就要因為不服管教被軍營殺雞儆猴。
死在戰場上,娘好歹也能說一句吾兒英勇,保家衛國,要是死在違反紀律上……娘可丟不起這個人。”
何四郎的臉一下子紅透了,囁嚅半晌,正要說話,何春草卻搶先道:“娘,我能蹲馬步,也能跑圈,我也想去!”
徐秀越看向何春草。
這些日子風吹日曬的,何春草每日裡勤加練功,臉曬黑了不少,整個人黑瘦黑瘦的,但那雙眼睛,卻比以前更為明亮。
徐氏向來拿小姑子當閨女養的,一聽這話,像是生怕向來順著孩子的徐秀越答應一樣,立馬訓斥道:“妹妹是女孩,怎麼能去軍營裡跟那幫男人混在一處。”
何春草抿唇,她向來聽徐氏的話,這次卻反駁道:“林少爺都說,我的槍武的比有些男子都好,為什麼就不能去?我不跟他們混在一處,單建個女兵營就是了!”
田氏剛擦乾了眼淚,聞言失笑道:“小姑子你這說的啥胡話,哪有女兵營,那上了戰場咋辦,總不能男的跟男的打,女的跟女的打吧?”
何春草聞言,嘴唇動了動,卻無從反駁,隻能硬著頭皮道:“就是跟男人交手又怎樣,隻要我能贏,看誰還敢嚼舌根子!”
徐氏蹙眉道:“那你還如何嫁人?”
“不嫁就是了!嫁人有什麼好,等我當了女將軍,就娶個順眼的美男子回來!”
徐秀越:……
這樣一番離經叛道的言論,氣的徐氏火冒三丈。
徐秀越也沒想到,何春草已經有了這麼前衛的思想,不過,理想是理想,現實卻是現實。
正如徐氏田氏所說,如今的世道,女子但凡名節受損,就要承受莫大的社會輿論壓力,甚至有人為此付出性命。
何春草要想堅持自己的想法,就需要更強大的內心。
而現在,在沒有能力的情況下,即便隻是暫時的循規蹈矩,也是對她最好的保護,也是正確的做法,這樣才能讓她在將來,有真正自主選擇的可能。
徐秀越看著何春草氣呼呼的樣子,還有一旁三丫小嘴撅老高,卻又不敢真的開口反抗,暗道這些日子,家裡的孩子變化都大了。
“春草,你可記得,招兵要十六歲以上?”
徐秀越一句話,將何春草說蔫了。
何大郎幾人也是哈哈大小,尤其何三郎看熱鬨不嫌事大,還誇口道:“等哥哥當了將軍,就給你建個什麼女子軍營,找幾個丫頭陪你玩!”
何春草氣的直接站起來,道:“三哥你等著,等我長大了,肯定比你更厲害,哼!”
來自親妹“哼”的反擊,沒讓何三郎氣惱,反而讓他樂道:“好嘞,那哥哥就等著了!”
這下何春草更氣了。
一旁狗蛋拉了拉何春草的手,道:“小姑,狗蛋長大幫你!”
何春草低頭看了眼這個蹲馬步一天就歇菜的侄子,撇嘴道:“你還是好生讀書吧。”
何四郎怒道:“小妹這是什麼意思?讀書可以明理,有什麼不好嗎?”
何春草撇嘴,喃喃道:“手無縛雞之力。”
徐秀越:……
好家夥,家裡這是形成了什麼詭異的鄙視鏈嗎?
或許古時候文官武官互相看不順眼,就是這樣形成的吧……
眼見著何四郎要要氣炸了,徐秀越忙道:“咳咳,讀書學武都有用,隻不過擅長的方向不同罷了,總以己長攻他短,可不是君子所為。”
一群人這才停止了互相傷害。
已知何家三個郎是決定應征的,何春草是沒資格應征的,徐秀越便對何四郎道:
“你讀了那麼多年的書,這便是你原來的長處,棄文從武,也不是不行,隻不過,還是娘方才說的,你若有決心,這三日便先在家中堅持看看。”
何四郎被自家小妹鄙視了一番,似乎激起了他少年的好勝心,他重重點頭道:“娘放心,我定然說到做到。”
翌日,徐秀越沒有早起,但據早起的徐氏所說,何四郎竟然真的早早起身跟著眾人蹲馬步了。
隻不過他的身體素質跟不上心裡那股狠勁,隻蹲了一盞茶的功夫,人就晃晃悠悠倒下了,何四郎又爬起來重新蹲好。
一連倒了多次,這一個時辰的馬步才熬過去,看的何春草都勸何四郎放棄,還為昨天的鄙視真誠道了歉,又拍了很多何四郎讀書厲害的馬屁,也沒改變何四郎蹲馬步的決心。
蹲完馬步,何四郎沒休息一會,又顫抖著腿跟著何大郎跑圈去了。
徐秀越走到門口,遠遠的還能看見何大郎跟何四郎奔走的身影。
兩人身邊跟著不少漢子給何四郎打氣,甚至有幾個女孩子也跟著跑動鼓勵著。
可惜何四郎的雙腿不爭氣,跑起來跟走差不多的速度。
好在,他還是憑借毅力堅持了下來。
當最後一圈結束時,何四郎已經筋疲力儘,直接癱軟在了何家大門口。
就這樣,看見站在門口的徐秀越,他還趴在地上、喘著粗氣、抬頭看向徐秀越,略帶得意道:“娘……我、我……跑下、跑下來了!”
徐秀越給他豎了個大拇指,何四郎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看徐秀越麵帶微笑的表情,應該是在誇讚他,於是何四郎也笑了起來,而後眼皮一翻,麵帶笑容昏了過去。
徐秀越驚慌了一秒,就見李婆子十分淡定地走到何四郎麵前,翻了翻他的眼皮,手指按住人中,狠狠一掐——
“啊——!”
何四郎鬼叫一聲醒了過來。
徐秀越這才鬆了口氣,她就說了,早囑咐了何大郎看著何四郎,彆讓他累過勁了,跑不快就慢走,甚至可以強製休息,應該不會出問題才對。
李婆子站起身,冷著臉道:“拖回屋裡去吧,灌一碗糖水。”
看來剛才應該是短時間門內低血糖了。
不是大毛病就行。
何大郎雙手直接給何四郎公主抱進屋了,一群漢子挨挨擠擠的跟過去起哄看熱鬨。
李婆子看了眼遠去的人群,側頭對身邊的何大丫道:“還沒見過上趕著送命的。”
大丫訥訥不敢語,隻低下了頭。
“哼,”李婆子冷哼一聲,道,“你這性子,我就是不喜。”
一句話給大丫說的淚水在眼眶打轉。
徐秀越瞧見了,上前兩步,先向李婆子道了謝,才道:“大丫性子溫柔,不像她小姑那麼活潑,不過各種性格有各種的好處,比如大丫就更加細心些,您不妨多看看大丫的優點?”
李婆子瞥了眼徐秀越,絲毫不留情麵道:“慈母多敗兒。”
徐秀越:……
好吧,咱就說李婆子改名叫李懟懟得了。
大丫此時卻抬起了頭,用她溫和的聲音,堅定道:“我奶是好人,是我們村的徐仙姑,您……您不能這麼說我奶。”
聽到大丫這麼維護自己,徐秀越心中感動,臉上不自覺就流露出笑容,倒是李婆子,低頭看了大丫一眼,竟然沒再說什麼,隻是也沒搭理徐秀越,徑直離開了。
徐秀越看她走遠,才小聲朝大丫道:“她若是真不願教,你也不必受委屈,奶再給你找個師父就是。”
大丫咬唇道:“謝謝奶,其實,李大夫……也不是麵上那麼冷,每次上山,她都借著找藥草給我講解藥理,我知道她是故意教我的。”
徐秀越並不清楚兩人的想處情況,隻要大丫自己願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