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這些東西可不太好帶啊。”
何安正也有些發愁,他們出發現想過會小發一筆橫財,卻沒想到這群山匪人數不多,竟然還搶下了這樣一堆財務。
“先隨身帶一些,留五個人隱藏看守,咱們先下山問問仙姑和林教官。”
緊接著就是往懷裡揣金銀首飾的快樂時光。
何安正挑挑揀揀的,在一堆首飾中選了一隻最富麗堂皇的揣進懷裡,嘴角露出一抹略帶傻氣的笑容,這簪子送給娘,她肯定喜歡!
山下,徐秀越這邊卻十分平靜,平靜到徐秀越已經開始跟林修為喝茶講命理。
而那群府城的衙役,則是焦急張望著,不知道是想掌握什麼第一手消息。
沒多久,山林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何安正帶著一群人出現在眾人視野中,河田縣的衙役也跟在何安正身邊。
隻不過衙役們沒什麼變化,兵士們卻是渾身帶血,有的是自己的,有的是彆人的。
府城衙差們第一個迎了上去,誇讚道:“幾位可真是勇士啊。”
眼神確實滴溜溜地往後瞧。
何安正擺擺手道:“害,算不得什麼,隻不過是一群災民集合在一塊的那叫什麼,烏合之眾,一打就散了。”
衙差一聽,點了點頭,像是也覺得邏輯自洽了一般,沒有再追問什麼,連帶著眼神也不往後瞧了。
一群災民,能有什麼好東西?
不過,這後麵怎麼還帶了兩個人?
何安正可沒有跟他們解釋的意思,跟田衙役告彆一聲,先往徐秀越這邊走來。
徐秀越跟林修為都是打定了主意讓何安正曆練的,所以方才衙差們上前,他們也沒有乾預。
畢竟若是一直由他們出頭,何安正則會越來越失去自己的判斷能力,而他們兩個,將來也恐怕會累個半死。
徐秀越一直是以培養下屬她躺平為理念工作的,眼前的忙碌隻是為了未來更好的躺平,可不能自己斷了“前途”。
何安正拱手行禮過後,三人走到了個隱蔽處,周圍兵士站好守衛,何安正這才將山上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
他沒有隱藏任何過程,包括他是如何自大,以導致兄弟們落入埋伏,也為此做了檢討,而後說起了趙舉人和女子。
說到趙舉人,何安正憤憤道:“都是這讀書人花花腸子多,才給那群山匪出了埋伏咱們弟兄的主意。”
徐秀越倒不知什麼時候起,何安正起了一些與文人對立的情緒,其實對立也談不上,隻不過是略有些道不同的陰陽怪氣。
原先跟何四郎在一起時,何安正也說過類似的玩笑話,但徐秀越覺得,如今說的,卻有七分是心裡話了。
或許,是自打何安正發現自己武力超群之後,對於自己的短板處,便有了一種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心理。
這樣說,似乎可以讓他忽視掉自己的弱項。
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徐秀越想著,便看向剛交代完過程的何安正。
“你可聽說過一句兵不厭詐?”
何安正剛興致勃勃地講完自己的戰鬥過程,本要掏出懷裡的金銀炫耀一番,忽然聽見他娘詢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道:“沒,沒聽過,咋了?”
徐秀越卻沒有回答他,而是道:“你是想當指揮兵馬的將軍,還是想當衝在前頭前鋒?”
何安正雖不知道徐秀越是什麼意思,但卻知道,這是他娘要教給他道理了,於是臉上收了嬉笑神色,嚴肅道:“兒子相當將軍,但是也想衝在前頭,帶著弟兄們贏!”
徐秀越點點頭,這樣的回答在她預料之內。
“若給你一千兵馬,由你帶頭對戰敵方兩千,你覺得,你可能勝?”
何安正扛著錘子仰起頭,驕傲道:“這是必然,兒子這大錘一出,以一敵百不在話下!”
“那麼,若是給你一千兵馬,對戰地方一萬呢?”
“這……”何安正皺眉,道,“若是有軍令,我死也要殺個贏!”
“如何贏呢?你可以一敵百,你的弟兄們呢?若是拚死,可能以一敵十?”
何安正想了想道:“我不知他們能否以一敵十,可若是衝入戰場,隻要我勇猛無畏,弟兄們便是戰死,也會隨我衝殺!”
徐秀越笑道:“好,就算你們以勇猛之氣,贏了,那麼若是你又五萬大軍,對戰彆人七十萬大軍呢?”
何安正瞪圓了眼睛:“這怎麼可能贏?”
徐秀越卻道:“我卻知道,有一位將領贏了。”
“娘,您可彆開玩笑。”
徐秀越搖頭道:“五萬兵馬對七十萬,跟一千對一萬,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彆說對七十萬,就是對二十萬,在人數的絕對優勢下,正麵交戰,絕無勝算。”
何安正點頭道:“那可不!就是我一個人殺一千個,這七十萬人,累死我也殺不完。”
“沒錯,這種時候,單將領一人的勇猛,起到的作用便小上許多,更彆說當時帶隊的將領,還沒有你的武力。”
“那他如何能勝的?”
“他沒有選擇正麵衝突,而是帶了一隊人馬,奇襲敵軍糧草,燒個精光,七十萬的軍隊,便不得不退了。”
何安正驚訝道:“對啊!人多吃的也多,沒了飯,還打什麼仗!就是撤退,路上也得餓死不少,等他們餓的沒力氣了,咱們再殺便是!”
徐秀越笑道:“這樣的主意,可是花花腸子?”
何安正這才明白徐秀越的用意,嘴唇動了動,狡辯道:“娘,我就那麼一說……”
徐秀越沒有跟他爭辯,而是點頭算承認了他的說辭,隻是道:“武力是你的天賦,可若是你恃才傲物,做事全憑力氣,就會像這次一樣,身陷埋伏。”
何安正眼睛轉了下,道:“娘的意思是說,要我學點讀書人的手段?”
徐秀越這次卻直截了當道:“娘的意思是說,你不如人家聰明,就不要陰陽怪氣地說人家花花腸子多,而是要取長補短,多學習。”
看著眼前這個兩米多高,扛著大錘,養出了一身腱子肉的三兒子,徐秀越始終不能將他跟“足智多謀”四個字聯係起來,倒更像“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不過,人的天賦有長短,何安正有個天賜的武力天賦,已是難得,徐秀越覺得再要求他補個智力加點,似乎也有些強人所難了。
往好處想,至少何安正的腦袋,也沒有那麼簡單。
於是徐秀越又加了一句:“人有所長,有所短,娘也不是叫你成為智多星,隻是多學習,才能有自己的判斷。
但至少,對於聰明人,你得心存敬意,將來,才可以有人為你所用,成為你的腦子,而一個將軍所需要做的,就是在這些聰明人中,判斷中最佳的選擇。”
何安正似乎懂了一些,但又沒完全明白,不過他卻聽明白了一點,要是有個人給他出主意打仗,再加上他的武力,那——豈不是天下無敵?
徐秀越不知道何安正心底又給“狂”上了,轉而問起他這回可有收獲。
何安正這才想起自己還沒炫耀的功績。
悄悄看了看四周,何安正借身體擋著,從懷裡掏出個快能閃瞎徐秀越眼睛的花裡胡哨的流蘇簪,壓抑著興奮道:
“娘,那些人藏了不少錢,您看我給您挑的簪子,這可是裡麵最好看的一隻,您看喜歡不?”
徐秀越:……
徐秀越看著那隻就差在上麵刻上“暴發戶”三個字的簪子,接了過來:“喜歡。”
“嘿嘿!”
何安正得意地將地窖中的財務狀況跟兩人簡單介紹了下,又道:“我留了幾個兄弟在那看著,不過人少,若是有人來搶,他們也擋不住。”
徐秀越點頭道:“隻隱秘看著就成了,這麼說,河田縣的衙差不知道這回事,但那個趙舉人,還有那名女子,都知道山匪寶藏的地點?”
“沒錯。”
徐秀越皺眉道:“這麼看,那女人一時半刻還放不得。”
“我當時跟她說的就是,等到府城再放人。”
林修為捋了捋胡子,道:“如今咱們傷了七八人,又有五人留守山上,兵力便不足了,若是在府城有什麼變故,恐怕應付不來。”
徐秀越也道:“雖說衙差們並不知曉山匪寶藏的存在,但若他們回報府城,府城中未必不會有人起疑心。
咱們若在府城逗留太久,一是糧車可能暴露,二是說不定府城會派人先一步調查山匪位置。”
徐秀越這樣一說,林修為也皺眉道:“這些山匪既然搶奪了如此多的財務,必然存在了不短的時間,恐怕府城中人也有人被打劫過,這樣山匪的大概位置,也就暴露了。”
聽兩人這麼一說,剛發了一筆橫財的何安正急了:“這可咋辦,不然派幾個弟兄,先帶著東西往縣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