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們好像都受傷了,你們要把他們帶哪兒去?”
“裁判所。”
聽到這個答案,庫查茲都愣住了,他這才注意到,這些獅鷲騎士好像全部都是隸屬於裁判所的人……
他茫然問道:“為什麼是裁判所?他們沒犯什麼錯啊!”
為首的騎士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冷冷地看了一眼庫查茲。
“他們犯下的罪可能比你想象得還重。”
“希澤是我們的聖子,而他們兩個是被帶來接受賜福的……”
“她殺了克洛西裁判長。”
“不就是殺了克……你是說她殺了誰?!”
“你沒聽錯,我們之中有人親眼看到了她殺害了克洛西裁判長。”
直到看到他們帶著黎離幾人離去,庫查茲的腦子都還處於懵然的狀態中,他有種自己還在做夢的恍惚感,一時間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耳朵出問題了。
“黎離……殺了克洛西裁判長?”
荒謬,太荒謬了!
且不說黎離殺克洛西的動機,就說兩人實力的差距,那可不是丁點半點!克洛西那是誰?那是能夠勝任騎士長的可怕存在,是聖階魔法戰士!
“太離譜了。”庫查茲僵在原地許久,最後,他聰明的小腦瓜似乎想明白了其中蹊蹺。
“我懂了。”他看著裁判所那些人離去的背影,小小的眼睛中閃著大大的智慧。
“太無恥了……不就是因為他們是被光明神大人遺棄的種族嗎,竟然為了毀了他們的前途編造出這麼蹩腳的借口!難道就
不願意給彆人一個重新投向光明神懷抱的機會嗎!”
庫查茲痛心疾首,最後下定了決心。
“不行,我得去找教皇大人放了他們!”
庫查茲跨坐到獅鷲背上,風風火火地朝著教廷方向衝了!
隻不過,這一次的他是注定見不到教皇了。
教廷外的那片廣場上,巨大的神像早就化作了碎末,原本平整光潔的地麵也隻剩下破碎崩塌的殘垣,處處都縈繞著久散不去的灰黑色迷霧,哪怕是照明魔法陣被重新點亮,也沒能驅散這些陰霾。
教皇沒有看這些。
身披華麗金邊白袍的他緩緩走在前方,在他身後,是堅持拄著魔杖自己步行跟隨的灰袍老者。
隻不過後者的身軀每走過一步,就留下一道模糊的血色腳印。
終於,兩人走到了那座高聳的金色尖塔前。
撒斯姆抬頭看著這座尖塔,笑了笑。
“真沒想到,還有回來的這天。”
他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緩緩地走向那座尖塔,不知何時越來越佝僂渺小的影子,最後徹底泯滅在了尖塔的光芒之中。
這一入,撒斯姆就再也沒能走出這座尖塔了。
尖塔中的光輝亮了許久許久,卻再也沒能映亮那道影子。
過了許久,久到彌散的黑霧都開始淡去,天空也泛出淺淺的微光時,教皇的身影出現在了尖塔最頂層的窗邊。
他雙手撐在窗台上,眼中的是迷茫,心中想到的,卻是自己還是個懵懂少年時,跟隨撒斯姆修行魔法的畫麵。
那時候的撒斯姆是如此年輕而耀眼,他在朝陽下揮著魔杖,對著他們這幫小鬼爽朗笑著。
“看清楚了,我隻示範一遍,學不好可沒第二次了!”
“好好學,咱們以後可是要守護整座大陸的!”
撒斯姆那會兒就會瞬發魔法了,那身漂亮的金邊白袍子在他身上穿著多合身,信徒們每每看到他,都會熱情地把開得最好的光明花塞到他的懷裡。
他在所有人的敬仰和期待中成長為了一個合格的天才。
合格到太完美了,甚至被神明選中,能夠提前進入神國。
那時候,年輕的教皇並不知曉其中蹊蹺,還同他商量道:“撒斯姆老師,您去了神國記得回來看我,要是神明大人不允許,您就等等我,等我到法神了就來找您。”
但是那天過後,教皇聽到的消息卻是撒斯姆瀆神,叛神的消息。
以及,他的死訊。
這個曾經閃耀著金光的名字成了教會的汙點,再也沒被人提及過。
可是如今,教皇看到的卻是那個耀眼的天才被囚禁在魔法陣中痛苦哀嚎的模樣。
撒斯姆這一輩子,好像那過於輝煌的前三十年就耗儘了他所有的運氣。
剩下的五百年中,他似乎一直在逃。
渾身是血的他縮在深淵的迷霧中,一邊被迷霧侵蝕被魔獸撕咬,一邊疲於奔命。
他從深淵之中逃出來了。
他救下了一隊被追殺的普通冒險者。
他開始大膽嘗試,將魔獸的腿接到了那個冒險者的斷腿上。
他擁有了一批追隨者,他們聚集在一起,自稱為不死軍團。
他為了躲避神使和教會的追殺,再一次像條狗一樣躲回了隱蔽的深淵之中。
他開始追尋這個世界的真相,開始想要用凡人之軀獵殺高高在上的神明。
他的追隨者們似乎開始變得極端而瘋狂,可是他已經來不及糾正了,或許他自己都沒想好,到底該怎麼走才是正確的路,從頭到尾都沒有人指引他。
……
那些帶著金光的記憶,從他逃出教會的那一天開始,就一點點褪去了色澤,好像和這座被迷霧籠罩的光明教廷一樣,變成了黯淡又淒冷的灰黑色。
尖塔內,寂寂無聲。
教皇拾起權杖,轉過頭看向撒斯姆。
他問:“你想用你&#
30340;一生來打動我嗎?你想說,你的路其實也是在拯救這個世界嗎?”
“可是我能怎麼選呢?”
這位教皇靠在窗邊摩挲著手中的權杖,袍子被壓皺了也沒有挪一下,他的眼中好像沒有光,隻有無儘的疲憊和倦意。
“我們都知道第五塔城和龍族的下場,那就是他們給我們留下的警告,不是嗎?”
“我沒有你和希澤那樣絕佳的天賦,我不想讓西塔城也成為傳說,這也是錯嗎?”
這些話不是身為教皇的他該問出口的,也不是普通人能夠傾聽的。
在撒斯姆麵前,這些話終於能夠說出來了。
他問了很多句話。
可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等到回答。
因為對麵的那個麵帶溫和笑容的灰袍老人,已經徹底沒有氣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