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正霖突然開始劇烈咳嗽,醫生們連忙圍了過來。時章往外退到一邊,最後看了床上的病人一眼,麵色平靜地往外麵走去。
時正霖總是把時章的過去作為他的把柄,和所有其他人一樣,好像低賤的出身就能讓一個人永遠有理由被釘在恥辱柱上。
在此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時章也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他無法容忍彆人罵他“沒人要”,也絕不會主動對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家庭情況,因為那樣會讓他被瞧不起,會讓他自然而然地成為眾矢之的。
但現在時章不這麼認為了,有人能接受他被攤開的一切,成為他的安全屋。時章很少依靠彆人,但宋拂之給了他無窮的力量和底氣。病房外,走廊的窗戶透出窗外湛藍的天空,時妍站在窗邊,望著遠處的高樓。
她知道時章站到了她身邊,開口道:“我知道那天老頭子去學校找了你,自從那天之後,他的狀態就一直很差,知道前幾天突然惡化。"
時章:“你在怪我?”
時妍搖搖頭:“他的病本來就治不好,遲早的事情,跟你沒關係。”
時章:“那你在謝我?”
時妍轉過頭,很淡地笑了笑:“謝你,也要謝老天。”
病房裡驀地又傳來一聲近乎淒慘的喊叫,兩人目光一閃,不約而同地往外麵走了一些。時章說:“他很疼。”“應該沒有生孩子疼。”時妍看了時章一眼,"也沒有被拋棄那麼多年來的疼。"
時章說:“這樣受折磨不如早點結束生命。”
時妍臉上的笑意幾乎有點殘忍:“我當然希望爸爸能努力多活久一點。”
“但你能早點解脫。”時章說。“我已經解脫了。”時妍看著時章問,"你呢,你解脫了嗎?"
時章背靠著牆,突然笑了一下:“嗯,有人帶著我飛走了。”
本來是挺沉鬱的聊天話題,時妍聽到這句話,突然露出一臉宛如吃到蒼蠅的表情。
她咧咧嘴:&#3
4;你炫夫狂魔?"
時章笑著“啊”了一聲:“我沒這意思。”
“你怕是不知道。”時妍突然笑了,"老頭子查到你家那位之後有多崩潰。"
"家裡好不容易有兩個兒子,雖然說本家的那個小的彎了吧,所幸還剩一個流落在外的野孩子。結果沒想到這位野的也是彎的,好家夥,真是好事成雙。"
時章:"老頭子做夢都想子孫滿堂,現在連夢都做不了了。"
時妍聳聳肩:“福報。”
兩人默契而無聲地對視了一會兒,都看到對方眼中含蓄的戲謔。
時章問:“那你呢,之後怎麼打算?”
時妍說:“老頭子沒把公司實權給我,但也隻是他沒給。”
意思是她會自己拿。
時章說:“加油。”"還加油……你當是高中拉拉隊?"時妍瞅他。
時妍頓了頓又說:“如果你之後有什麼事,可以找我幫忙。”時章也不客氣,說:“好。”之後還有事情,時章打算從醫院離開了。
離開前時妍叫住了他,用那種很家常的口吻喊他:“哥。”這次時章應了聲“嗯”。
時妍說:“替我向宋先生帶好。”時章說好。
宋拂之在內景場地折騰了整整一個上午,中午吃了個飯繼續折騰。
上午走了挺多彎路,拍出來的總是不太滿意。但下午就好了很多,連拍幾條都達到了宋拂之的預期效果。
洛琉璃找的攝影師是很有經驗的老師,他都對宋拂之有些驚訝。
"一般人很難有這種鏡頭感,Fu老師表現力好強,拍幾次就知道怎麼表現是最好的。"他說。
宋拂之還不習慣自己被叫成“Fu老師”,怎麼聽怎麼中二,過了好一會兒才曉得不好意思。
洛琉璃倒是完全沒有不好意思,也道:“對吧,我也覺得!第一條我那麼隨便一拍都能那麼好。完了啊老Fu,你是不是個天生的coser啊,入錯行了吧?現在轉行吧趕緊的。"
宋拂之笑著擺下一個姿勢:"扯淡。"
章魚老師在漫展
結束後出了幾張場照,都是角色的經典動作。
所以宋拂之也特地選了這幾個動作,隻不過由於他主要打算拍視頻,所以直接改成角色的動態動作,配上場景和道具,很帥。
宋拂之看自己的作品和批改卷子一樣嚴格,有時候攝影老師都說很完美,宋拂之卻還是不太滿意,要最後來一遍。
下午時分,宋拂之終於收獲了滿滿一張卡的滿意素材,火急火燎地往自己原來的家裡趕。
卸妝、換衣服,把一身叮鈴桃榔的玩意兒全堆在客廳。
宋拂之連收都不想收拾,最後緊急在鏡子前抓了一下被假發壓亂的頭發,抓起車鑰匙就往樓下衝刺。
洛琉璃無語大笑:“你急急急急什麼?”
宋拂之在奔跑的間隙回她:“時章大概快結束了,我要去接他。”
洛琉璃還是笑他:“你現在往自己家裡藏cos服的樣子,好像一個背著老婆偷偷金屋藏嬌的渣男。
宋拂之豎起三個手指:“渣男再當三個月。”
事實證明宋老師的時間概念是很準確的,他停車在街口等了會兒,就看到時章朝自己走過來。"怎麼樣?"宋拂之迎上去問。時章說:“都順利。”
時章的表情自然而舒展,讓宋拂之放下心。
他把手裡漂亮的木頭盒子放到宋拂之手裡:“桂花糕,路上好多小朋友都在排隊買,我就也去買了點。"
是宋拂之很喜歡的那種透明清甜的桂花糕,捧在手裡香香的。
“我還買了點雞肉。”時章說,"最後去喂孽子們一頓?"宋拂之笑笑:"已經是孽子了嗎!"
然而兩人剛剛開車到時章家樓下,他們聽到頭頂傳來一陣鳥鳴。
兩人仰頭看,幾隻鳥展開翅膀,從時章家的窗台邊滑翔而出,很快飛遠,又優雅折返,在空中盤旋。
姿態瀟灑從容,在絢麗的紫色夕陽下映出自由的剪影。時章輕聲道:“雞肉好像用不上了。”宋拂之:“突然有點傷感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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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兒們在這個平常的傍晚,沒有告彆地離開了,飛向它們溫暖的春天。直到鳥兒們都飛不見影了,宋拂之還在抬頭看,眼睛眨眨的。時章抱住他,把宋拂之的下巴擱在自己肩頭。他輕輕地撫摸宋拂之的後背,在他耳邊說:“也謝謝宋老師給我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