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綠皮(二) 他擺好了最溫順的姿勢,準……(1 / 2)

與玫瑰書 她與燈 6450 字 4個月前

晚點的綠皮火車來了。

過站停車隻有五分鐘, 等車的人群開始分層,急於上車的旅客朝前擁擠,車站廣播裡原本沒有什麼情緒的播報聲也開始變得有些緊張。易秋沒有再說話, 拉著行李箱轉身擠進了上車的人群, 陳慕山沒有辦法,隻得跟了上去。

這幾乎是南方僅剩幾輛還在運行的綠皮火車, 車身已經十分陳舊,時速40公裡, 之所以保留下來,是因為他是大果嶺鎮唯一的進出鐵路, 承載著大果嶺鎮上大部分的農產品交易,所以,從玉窩這一站開始, 就有很多在玉窩和大果嶺兩站之間來往做生意, 販貨的人上車。

這些人的貨多半是一些出陽山的山貨和農產品,販運方式還很原始,不是拿麻袋裝著,就是拿扁擔挑著,為了給這些人提供放貨物的空間, 車廂裡的座位拆除了一半。好在大部分的人都不會選擇這一趟列車,因此, 雖然玉窩站上車的人很多, 但由於前麵幾乎是空車狀態,座位仍然很寬裕。

陳慕山在第九節車廂,易秋在第七節車廂。

兩個人從中間第六節車廂上車,走到第七節的時候,易秋找到自己的位置, 放好了行李箱,正準備坐下,轉頭看見陳慕山蹲在她對麵座位旁邊,對一個已經坐下來的大爺點頭哈腰,“哥,商量個事唄。”

大爺年紀已經很大了,耳朵也是背的,扯著嗓門拿方言問他:“你說什麼——”

陳慕山也抬高了聲音,“我說哥——我給您商量個事——我跟您換個座位行不行——”

“換座位啊——”

大爺看向衣著精致的易秋,又上下打量陳慕山,聲音比剛才還大:“你們是夫妻啊——你們看起來不配啊——”

陳慕山儘量忍住想翻白眼的意圖,“哥,我們不是夫妻。”

大爺聲音越來越大,“行吧——小夥子——大爺不妨礙你——”

他說著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陳慕山忙跟著起來扶住他,另一隻手抄起座位下麵的一麻袋山貨往後麵的車廂走。

易秋看著陳慕山笑了笑,把自己的水杯拿出來,去接了一杯熱水,等他再回來的時候,陳慕山已經坐到了易秋對麵的座位上。

他低著頭,拿一張衛生紙擦拭易秋位置前麵的桌麵。

車窗向陽,陣雨過後的陽光破雲而出,剛好穿窗進來,照在陳慕山黑色的衣服上。

易秋從來沒有看過陳慕山穿黑色的衣服。

過往的記憶裡,陳慕山這個人喜歡穿灰色和棕色的棉質衣服。

玉窩是熱帶氣候,所有的季節都以單衣為主,灰棕兩色的飽和度不高,在加上純棉質地的衣服料子,一上身就很容易貼掛在身上,透過衣服,能隱隱看到他的肌肉和幾處明顯的關節。加上他身材高瘦,穿這類的衣服更顯得陰鬱,與他現在這幅刻意裝出的“吊兒郎當”全然不同。

如今他穿上了黑色的衣服,看起來倒不見得那麼瘦了,氣場也不算太陰鬱,就好像人終究會成長,從前隻會齜牙咧嘴地撕咬,現在也會“昧著良心”管六七十歲的老大爺叫“哥”了。

易秋想到這裡,又心酸,又覺得很溫暖。

“吃藥嗎?”

易秋把水杯放在桌麵上,陳慕山趕忙把擦臟了的衛生紙揉成團,踹進衣兜。

“哦,我吃了飯再吃藥。”

“現在不是飯點。”

易秋從包裡拿出一個法式小麵包,遞給陳慕山,“先吃一個麵包,再吃藥。”

陳慕山伸手接過麵包,撕開包裝,低頭咬了一口,抬頭問易秋,“還有嗎?”

“吃藥前吃一個夠了。”

“哦……”

陳慕山沒再吭聲,小口小口地把麵包吃完。

易秋也坐了下來,看著陳慕山配合地喝水吃藥。

“你最近還咳得厲害嗎?”

陳慕山吞下最後一顆藥,“厲害啊,我一直都很不舒服……”

易秋笑著搖了搖頭,“我看不出來。”

“我真的不舒服,我想等我有錢了,找個時間再去住一段時間的院,好好治一治。”

易秋看著陳慕山沒有說話,倒是把陳慕山給看得心裡發毛,“那個小秋,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說要讓你陪護我,我說的是我自己一個人去住院。”

說完這句話,陳慕山立即想鑽地洞,這欲蓋禰彰的解釋一反過來,全是他的心裡話,易秋不傻,她肯定聽懂了。

“是該有一個長期的階段性治療才行,但是,你打算在大果嶺打多久的工。”

她開始套陳慕山的話了,陳慕山心裡怕了。

也許刀和槍都撬不開他的嘴,但易秋隻需要平靜地坐在他麵前,隨意發問,就能讓陳慕山掏心掏肺。

陳慕山沒有彆的辦法,隻能抿著嘴唇沉默。

好在她也懂得見好就收,收拾好水杯放進包裡,靠在座椅靠背,打開一本書認真閱讀,偶爾抬起頭,去看車外的風景去了。

這一趟綠皮火車,會在從玉窩發車後的一個小時左右,橫跨大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