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綠皮(三) 我下手沒有輕重,以後我睡……(1 / 2)

與玫瑰書 她與燈 8422 字 4個月前

易秋的在場, 對於陳慕山來講是一件致命的事情。

過去陳慕山很難睡實,導致他的睡眠一直很少。

每當實在熬不住,需要一次深度的睡眠的時候, 他也隻能靠著曾經睡在易秋床下的記憶來短暫地麻痹自己的精神。但在這列綠皮火車上,由於易秋坐在他的對麵, 陳慕山閉上眼睛之後,幾乎什麼都沒有想, 維持著那樣一個並不太舒服的姿勢,逐漸陷入一長段自彆離後,從未有過的酣睡裡。

等他睡醒, 已經是深夜了。

促使他醒來的是近在耳邊的一聲響動, 像是金屬和模板接觸的聲音。

陳慕山對於金屬一類的聲響過於敏感, 幾乎是出自本能地一把反扣向發出聲響的地方,與此同時, 也對自己陷入這麼長久的睡眠狀態感到後怕。

所以他根本沒有收力,也不管扣住的是什麼東西, 手掌猛地向下一壓,頓時聽到了一聲悶哼, 陳慕山抬起頭,發現易秋正抿著嘴唇看著他,她的手腕被陳慕山扣死在桌麵上。

“你要把我的手捏斷嗎?”她忍痛問陳慕山。

陳慕山慌忙鬆開手,“對不起。”

易秋的被捏壓住的地方發白的厲害, 半天才回複了血色,然後迅地腫了起來, 但她沒有吭聲,理下袖子遮住手腕,然後把雙手一起放到了桌子下麵。“你剛才手機從兜裡掉下去了。”

陳慕山一怔, 這才發現,將才易秋手下按著的是自己的手機。

“陳慕山。”

陳慕山倉皇地“啊?”了一聲。

他還沒有從將才那一段暫時性的“失控”裡回過神。

“你這麼沒有安全感的嗎?”

她坐在對麵發問。

陳慕山沒有回答,拍了拍自己睡得有些發紅的臉,收起手機站起身。

“你去哪兒?”

“去給你找雲南白藥。”

列車正停在一個無名的小站上,這一站沒有上下,停車隻是為了給列車加水。

孤獨的站台上一個旅客也沒有,但照明燈卻十分給力,幾乎把整個車廂都照亮了。

不一會兒,陳慕山真的從列車長那裡找回來一紅一白兩瓶雲南白藥,他站在走道上一邊把藥晃勻,一邊對易秋說,“趁著這會兒光好,你讓我看看剛才我捏的地方。”

易秋抬起手,“你當年是怎麼把楊釗的腿弄斷的?”

陳慕山蹲下身,讓易秋的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用鋼筋打的。”

“你打架確實厲害。”

噴霧冰涼的刺感讓易秋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陳慕山放下紅瓶子,拿起白瓶,“我下手沒有輕重,以後我睡著的時候……小秋。”

他抬起頭來看著易秋,“你不要碰我,離我遠一點。”

“你不覺得你很矛盾嗎?”

陳慕山摁了摁易秋腫傷的邊緣,確認噴藥的範圍,“我怎麼了?”

“出獄的時候,你到處找我,現在又想儘辦法避開我。在醫院裡裝得那麼脆弱,想讓我陪護你,現在又讓我離你遠一點,你到底怎麼想的。”

陳慕山握著藥瓶沉默了一陣,“你是易明路的女兒,我身上有販毒的案底,就算我想像小的時候那樣跟著你,我也得想想我配不配吧。可能剛出獄那會兒我沒想通,現在我想明白了,你已經不用養一隻保護你的狗了,我……”

他沒說下去,截斷肺腑之言,後麵的話就開始荒謬起來。

“我死哪裡去都好,要是能有一個那種什麼哨子就好了。”

他說著抬起頭,看著易秋笑了,“那種你一吹,我就能聽到,然後馬上跑過來保護你的哨子。”

“你在胡說什麼?”

“看電視劇裡演的。”

“你是個人。”

不出陳慕山所料,她果然還是說出了這句話,陳慕山認命地點點頭,“好,你說我是個人,我就是個人,你能不能答應我這個‘人’一件事。”

易秋搖頭。

“我都還沒說是什麼事,你就搖頭。”

易秋看著陳慕山的眼睛,“你不就想讓我離楊釗遠點嗎?可是你憑什麼呢?張鵬飛和肖叔視我父親是前輩英雄,他們不希望我接觸楊釗我能理解,你的理由是什麼?”

“因為我知道沾了他會死,不死也會坐牢,我就是個例子。”

他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但語速很快,“我不覺得你是我這樣的人,我這樣的……爛人……”

陳慕山說出“爛人”兩個字就後悔了,隻能低頭幫她噴藥。

為了掩飾,白瓶裡的藥幾乎被他噴得見底,易秋抽了抽手,“噴太多了。”

“多噴點好。”

陳慕山胡亂回應,說完站起來去還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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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一早,張鵬飛起了一個大早,文柔已經在廚房裡忙活起來了,張鵬飛洗漱完,站在衣櫃前麵找衣服,女兒童童抱著玩具過來找他,“爸爸,媽媽讓你帶我出去買菜。”

張鵬飛隨便套上一件薄毛衣,走到廚房外問文柔:“你什麼時候起來的。”

文柔正在撈臘肉,那是她昨天晚上就已經煮上了的,“哦,五點左右吧,我看你太累了就沒叫醒你。”

“也太早了吧。”

“不早了。”她說著話手上也沒停下,“今天肖哥來家裡吃飯,給我指定了菜單,都是要下功夫的菜,我不早點弄怎麼行。白蘿卜和冬筍還沒買呢,還有見手青羊肚菌,這都得是新鮮的,你把童童帶出去買吧,她一直在灶台邊上玩,我兩邊顧不上。”

張鵬飛拍了拍額頭,“每年肖叔來,你都這麼緊張。”

“鵬飛,你不覺得我們一直在亂叫輩分嗎?我叫他肖哥,你叫肖叔。”

張鵬飛笑笑,“你是常隊的妹妹,肖隊是常隊的兄弟,你叫他哥沒問題啊。我就不一樣了,特勤隊隊裡輩分嚴得很,常隊以前是我師父,肖叔是常隊的兄弟,我哪裡能叫他哥,那常隊成我什麼了?”

文柔懶得跟張鵬飛辯,“你現在都不在特勤隊了,講究那麼多乾什麼。”

“不是……”

“行了行了,趕緊把童童帶出去吧,我這兒忙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