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曉看見又被遞到眼前的佛經心中急切,將他的手一把推了回去,迅速往後退了幾步,一麵往外跑一麵道:“東西已經送到,我回府稟告夫人去了!”
話還沒落地,眼前便已經沒了她的蹤影,了緣怔忪地望著空無一人的佛堂,他將目光投向手上的佛經上,剛一接觸那工整娟秀的字跡便移開了視線。
他走到佛像前,將佛經合攏放在了他旁邊的拜墊上,闔目念起經來,再不往那嶄新的書上看一眼。
曉曉回來後第一時間就將了緣的話轉告給祝卿若聽,說完還氣呼呼地譴責佛子不通人情。
祝卿若倒是沒多大感覺,瞧著麵露不滿的曉曉露出點點笑意。
她對曉曉道:“佛子悲憫眾生,這般做是為我的清譽著想,是為我好。”
她麵露思索,又道:“你再往寶相寺走一趟,就說手抄經書是對佛陀的尊敬,男女又有何不同?難道換做一個已成家的男人就可以了嗎?送佛經也有我的小心思,想讓佛子大人帶著我手抄的佛經上早課,就在佛祖麵前日日見著,到時候我再將他的換回去,好讓我的那本沾染些佛性,令我不至於夢魘。”
曉曉仔細地聽著,臨了時用力點頭,“我這就去。”
她性子急,轉身便往門外去,被祝卿若叫住。
祝卿若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晚,你明日日出前去,趁著他們還沒開始早課。否則啊,佛子大人就算借佛經做早課,也不會用我那本的。”
曉曉想了想,阿爹今天也累了,她若自己去確實不好。於是她衝祝卿若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來,脆生生道:“好!”
夫人對她好,她喜歡夫人。
祝卿若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這孩子...什麼都擺在臉上。
她無奈搖頭,視線落在手中的書上,一句一句地讀起書來。
等到明天早上,怕是那佛子已糾結了一整晚吧。
祝卿若緩緩勾起了一個笑容,很快又平緩下來,安靜地坐在窗邊借著燭火讀書。
第二日曉曉早早便去了寶相寺,趕在寶相寺的早課前將祝卿若的話說給了了緣聽。
了緣聽後沉默許久,曉曉也不急,就站在一旁等著。在寶相寺後院的鐘聲敲響三聲後,了緣撥動腕上的佛珠,長歎一句:“阿彌陀佛,是貧僧著相了。”
聽他這般說話,曉曉就知曉他應該是明白了,於是高高興興地回府給夫人報信去了。
鐘聲已敲響了八聲,寶相寺的佛門子弟漸漸都到達了大殿。
了覺緩緩走到最前方的了緣身邊,將手中兩本佛經中的一本遞了過去,“給,我這還有一本舊的...”
他的話突然止住了,因為他看見了緣的前方正擺著一本嶄新的佛經,他詫異地看向神色寧靜的了緣,“不是說被施主借走了嗎?你這本是哪來的?”
他盤腿坐在了了緣身邊,看得更仔細了些,“還這麼新,看上去像是新裝訂的。”
了緣微微頷首,解釋道:“是有位施主見我沒有經書,說是借我看幾日,正好為這經書加注佛法,讓她免於夢魘。”
了覺緩緩點著頭,“原來是這樣。”他往前探了探,“這字跡...是女施主?”
“...是。”
“師弟還是這麼受女子歡迎,連這親手抄寫的經書都借了你。”
“佛祖麵前,師兄慎言。”了緣聲音忽地嚴厲了許多,在看見了覺臉上的尷尬時才慢慢緩和下來。
“手抄經書是對佛陀的尊敬,男女又有何不同?難道換做一個已成家的男人就可以了嗎?”了緣將祝卿若的原話原封不動地重複了一遍。
了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說的也是,是我著相了。”他頓了下,“你那舊經書還沒拿回來嗎?”
“沒有。”
“不是說就借三日?我之前看那女施主還挺麵善的,怎麼還騙和尚呢?”了覺有些不滿。
了緣麵色微動,祝施主是好意,他也不可讓人誤會了她。
“祝施主家中有事,特意讓人來告訴我說再多借幾日,給了我新的經書,讓我能夠安心做早課。”了緣向了覺解釋著。
了覺麵露了然,“原來是這樣。”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忽然皺了皺眉,“這新的經書是她給你的?”
了緣撥動佛珠的手頓住,“...是。”
“她親手抄的?她既然抄了為什麼不直接將舊的還給你,為什麼要把她親手抄的給你?這說不通啊。”了覺奇怪地摸著腦袋。
“定是那女施主想要自己手抄的佛經多多接觸你,好沾染上你這佛子的佛性,這才借口用自己手抄的佛經換了你的佛經。到時候她再將這佛經拿回去,就相當於還是用的你的佛經。”了覺覺得自己摸到了真相。
“你說是不是?”他還用肩膀碰了碰了緣的手臂,詢問他的想法。
了緣手指卡在兩顆佛珠中間,鐘聲還在一聲一聲地敲響,就好像了緣胸口正跳動的心臟。
咚。
咚。
咚。
等鐘聲敲響到第十八聲,了覺還是沒能得到回複,此時住持已經進來了,他隻好盤腿坐下,與師兄弟一同做起早課。
而在佛像佇立的大殿上,滿殿的佛音也沒能削去了緣心中罪孽。
他闔起眼眸,重新撥動佛珠,口中低吟佛經。
百字明咒。
消孽障,求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