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入v萬字更新(2 / 2)

她是耽美文女配 晏舒舒 23852 字 10個月前

“佛子。”

了緣聽到這與平日不同的稱呼手指動了動,麵不改色地對她撚了個單掌,“國師夫人。”

祝卿若聽到他的稱呼後幾不可見地挑了挑眉,隨即麵上帶了幾分不滿,道:“從前佛子都稱我為‘祝施主’,怎的今日這般叫我?”

了緣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視線下移,落在女子腳下的木地板上。

“阿彌陀佛,了覺師兄說夫人身份不同,小僧該尊敬些。”他神色祥和,看起來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而祝卿若卻從這話中聽出了拒人之外的冷淡,這與之前完全不同,她唇角牽起又迅速放平,“那從前為何不尊敬些,到了今日才開始尊敬?”

了緣臉色不變,“小僧聽聞夫人在西城為流民布施,此乃大義之舉,自然該得到旁人的尊敬。”

祝卿若的目光落在佛陀臉上,膽大妄為地直視著他,“佛子所謂的尊重便是要與我拉開距離,像普通的香客那般?”

繞是了緣再不通世俗,此時也聽出了祝卿若的話外之音,他掐住佛珠的指節頓在那,臉上浮現出幾分不知所措。

“夫人...你這是?”他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祝卿若避開了他的視線,垂首看向腳下的赤黃色的木板。

“沒什麼...不過經曆一遭生死,有些感悟罷了。”說到這句話時,她聲音淺淡,仿佛話中的經曆生死的人不是她。

了緣下意識向前一步,常年帶著悲憫的臉上終於染上幾分擔憂,“生死?”

祝卿若沒有向他解釋,隻是從放在腳邊的匣子裡取出一本書,遞了過去,“此乃我親手抄錄的佛經,贈予佛子。”

了緣看著遞到眼前的佛經有著些許的怔然,他想到那本帶著幽香經久不散的佛經。

這兩月的早課他都沒有帶那本佛經,因為每每打開都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他將佛經置於窗前數日才將將散去那股香氣。

那佛經本就擾得他每日多念了數十遍清心經,他哪敢再接下眼前人手中的佛經。

他的視線依然落在腳下木板上,悲憫著臉,“阿彌陀佛,有勞祝施主,隻是這佛經寶相寺有許多,小僧就不收了,祝施主可以自己留著,每晚讀上一遍,可得清心。”

了緣拒絕的話一說出口,祝卿若的神情霎時變得失落,連聲音都能聽出來幾分落寞。

“哦...原來如此...”

她扯出一個無甚感情的笑來,自嘲道:“本來還想將此書作為臨彆贈禮,算是全了我與佛子的情...相識之情。”

她口中將說不說的話令了緣眼睫顫動,他勉力忽略那股不自在,終於將目光放在眼前的女子身上,“祝施主...要離開?”

祝卿若對他扯出一道笑來,隻是笑容有些發苦,微微點頭回應他的話,“嗯。”

了緣眉頭微蹙又展開,“祝施主的家在上京,此去可是遊玩?”

祝卿若抬眸與他目光相接,“去雲州。”

了緣剛放開的眉又皺起,“雲州?為何去那麼遠的地方?”想到什麼,他又道:“國師不陪夫人嗎?”

祝卿若搖頭,“國師事物繁忙,怎會陪我去?”

了緣聽出了祝卿若聲音裡的傷心,他本不該多問,但他仍然開口問了,“國師與夫人,有何齟齬嗎?”

祝卿若聽到了緣的問題,帶上了幾分冷淡,“我與他本就沒什麼感情,國師一心向道,與我成婚不過是因為慕老夫人的臨終之語罷了。”

本就因為後悔問了這種問題的了緣,在聽到人家夫妻間的事後,更顯不自在,隻得拈起了手中佛珠。

她的視線聚集在了緣臉上,正好撞進他不知所措的眼中,“我去雲州,是為了避世斷念。”

了緣與她正好對視了一眼,他看見了她眼中的掙紮與不舍的複雜情緒。

他怔在原地,耳邊清晰地聽見她說,“因為...我生了妄念。”

妄念是什麼?

是虛妄的念頭,是明知沒有結果卻仍然忍不住生出期盼的無望。

她與國師是夫妻,二人有情不算妄念。

那她口中的妄念是對誰?

她眼中有掙紮,有絕望,也有不舍。

是...對他。

她什麼也沒說,但他卻清楚地知道她說的是自己。

在這滿是佛陀的佛殿裡,在滿目慈悲的金像前,了緣感覺到胸口裡的心臟在跳動。

不等他再次感受這種陌生的情緒是什麼,眼前的人已經從剛才的震動中抽離出來。

她落寞地摸著手中整潔的書冊,“原本還想最後做一個告彆,贈以臨彆禮,沒想到我連一本佛經都送不出去...”

“雲州多山水,到時,我便隱於山水之中,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樣的清靜日子,總該能讓我忘了...”

祝卿若將佛經遞出去,臉上有著決絕之意,“既然已經決定斷絕妄念,那此物我也不能留下,以免亂我心扉。佛子替我解決掉它吧,無論是丟了還是燒了,就當做我從未來過。”

說完,她向前幾步,也不管了緣答不答應,徑直將佛經塞到了了緣的衣襟裡,然後大步朝殿門走去。

了緣尚且未從剛剛的震動中醒神,就聽見剛剛還在向他表明心意的人決絕地說要斷了自己的念頭,不待他反應,衣襟處便多了一本書。

他隻感覺麵前拂過一陣冷香,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了緣愣愣地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衣襟上的書也沒有立刻拿出來,任他夾在衣服與胸膛中央,正好貼在他心臟前方。

祝卿若塞書時並沒有將書放的很深,鬆鬆垮垮地,了緣沒有動,書卻先一步落地。

沉悶的響聲驚醒了了緣,他下意識後退一步,朝著滿殿佛陀長道一聲:“阿彌陀佛。”

麵對安靜祥和的佛像,他才漸漸隱去心中那擾亂人心的心緒,心底安靜下來,他望著孤孤單單躺在地上的書冊,遲遲沒有拾起它。

明明整個大殿都是煙火檀香味,他偏偏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冷香。

他彎下腰,修長的指節觸碰到平滑的書麵,稍稍使力,將它拾了起來。

身後突然又響起女子的聲音,“佛子。”

了緣捏著佛經的手指抖了抖,繼而鎮定地轉身看向門口。

女子的神情平靜,不似剛剛那般複雜忍耐,就好像他們初次相遇在佛殿時那樣,恬淡祥和,卻拒人於千裡之外。

了緣對她做了個單掌,“阿彌陀佛,祝施主可還有事?”

祝卿若對他微微一笑,“我就要去雲州了,下一次相見不知會在何時,我與佛子雖不能...”她頓了頓,“但是否還是可以相交的朋友?”

了緣捏著佛珠的手指緊了緊,神色自然道:“這是自然,祝施主於佛經一道十分精通,小僧也心生敬佩。”

祝卿若頷首,問道:“那我是否有幸能與佛子互通書信?”

了緣沒有立刻回答,祝卿若見此補充道:“有的佛經晦澀難懂,單靠我自己無法領悟,但雲州山高路遠,我無法親身來問,能否在信中問詢佛子?”

她這話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她已決意斷了自己的妄念,所以不會再來見他,但對佛經仍有不解之處,隻能以書信來詢問。

了緣沒有拒絕的理由,麵前的人在他沒有回答之前便已斷絕癡念,就相當於他們仍然隻是香客與僧侶的關係,作為佛教子弟,他沒有理由拒絕一個香客問詢佛經的請求。

想通之後,他微微頷首,唇邊仍然帶著悲憫的笑容,就像從前初見他時那樣。

“可。”

祝卿若也露出滿意的笑來,對他做了個禮,接著便轉身離去。

這回是真的離去,了緣看著那抹杏色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眼前,眼底再次被赤黃覆蓋,再也沒有了旁的顏色。

了緣垂下眼眸,視線落在還被他握在手中的佛經上。

他想到剛剛祝施主的話,她讓他替她解決掉這書。

他凝視書冊許久,鼻間始終有一股熟悉的冷香環繞左右。

與前些日子縈繞在他身側的味道一模一樣。

意識到自己動了念,了緣捏緊了書頁,大步往柴房去。

正好是做飯的時辰,遠遠就能看見柴房的方向燃起了煙,嫋嫋往天邊飄去。

了緣目不斜視,徑直往那個方向去。

了覺正好要去廚房,半路看見了緣還打了個招呼,了緣禮貌頷首回禮,心大的了覺也沒覺得在這裡看到了緣有什麼不對,也就一起往那個方向走了。

二人並肩走在路上,了覺搭話道:“你剛剛看見祝施主了沒有?”

了緣頓了頓,沒接話。

了覺摸了摸光滑的腦殼,頗有些不好意思,“自從聽說祝施主因為施粥身染疫病,還主動試藥之後,我看到祝施主就跟看到殿裡的菩薩像一樣。她剛剛還捐了許多香火錢,說是為流民裡的老人小孩祈福,你說怎麼會有這麼善良的人?”

了覺感歎著祝卿若的善舉,渾然不覺身旁的人已經落在身後。

“師兄剛剛說什麼?”

了覺聽到了緣的聲音從後麵傳來,迷惑地回頭看去,發現了緣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蹙眉看著他。

了覺不解道:“你說什麼?”

了緣抿抿唇,“師兄剛剛說的...祝施主身染疫病,是怎麼回事?不是說,隻是施粥嗎?”

了覺恍然大悟,接著撇撇嘴,“施粥都是快兩個月以前的事了,你怎麼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了緣沒有接他的話。

了覺走到他身邊,道:“兩個月前祝施主在路上遇見流民趕路,心生慈悲,在西城設了粥棚給流民施粥。因為多次與流民接觸,不幸染上了疫病,國師為她請來了全上京的大夫,連皇城裡的太醫也全被他請到了國師府。”

說到這他嘖嘖出聲,“我就說,那國師絕對不像外麵說的那般忽略他的夫人,這般大的動作,我看那國師簡直是愛慘了他夫人。”

了緣的目光落在手中書冊上,沒有對了覺的話發表任何意見。

了覺接著道:“後來範大夫拿出來半張藥方,集結了眾多醫者之力,終於研究出了對抗疫病的完整藥方。誰也不知道這個藥方有沒有用,隻有祝施主身先士卒,親身試藥。這才讓整個西城的百姓活了下來,所以如今上京城對祝施主和範大夫都很是稱讚,幾乎視她二人為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了緣眼中劃過思緒,原來如此。

她口中平淡的經曆一遭生死,竟是如此凶險。

“不過,祝施主今日就要離開上京了,也不知道她這次去雲州養病,什麼時候能夠再見,這樣的活菩薩,我也想多見見呢。”了覺感歎著。

了緣聽到了覺的話,心中不解。

養病?

她去雲州是為了養病?

可今日看她,她分明沒有半點病態,與從前一樣麵色紅潤。而且,她說是為了去隱居,斷絕自己的妄念...

國師並非像她口中說的那般對她毫無情誼,但她仍然堅持前往雲州,國師在意她,定然不願意讓她去雲州。

所以,她給國師的理由是去養病。

表麵上是這樣,那實際呢?

真的是為了養病才去雲州嗎?

難道真如她所言,她想要寄情山水,來斷絕妄念...

了緣剛平靜下來的心緒又開始波動起來,以至於沒有意識到手中的書冊被了覺拿了去。

了覺對了緣手中的嶄新書冊感到好奇,“這是哪來的經書?摸起來倒不像寶相寺的書。”

了緣手指緊了緊,神色平和道:“不過一卷寫錯了的書,打算拿去柴房燒了。”

“燒了?”了覺臉上滿是驚訝,“哪兒寫錯了?這麼浪費。”

他伸手就要解開書頁。

了緣心頭一緊,還沒等他張口製止,了覺就已經打開了書,他心神不定,生怕了覺看出了上麵的字跡是祝施主的。

了覺看到書時皺了下眉,了緣心中緊張更甚。

“這書...”

了緣手中佛珠嵌入了掌心。

“寫的很好啊,哪裡有錯的?工工整整,字跡乾淨,了緣啊,你沒必要對自己要求這麼嚴格,像師兄一樣,隨緣就好,彆繃得太緊,慧極必傷啊。”了覺拍了拍了緣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跟他說著。

了緣神色一怔,視線落在了覺翻開了一頁的書冊上。

上麵字跡工整,每一個字就像比照著尺寫出來的一般,寫字的人壓抑本身的靈氣,將本就規規矩矩的字跡仿得以假亂真。

那分明,是他的字跡。

每個字都囿於小小方寸之地,一絲不苟,半點不出格,就像天生就印在那一樣。

了緣眼中的怔然持續了小半晌,直到了覺都發覺了他的不對,在他眼前擺擺手,才將他驚醒。

了緣從了覺手裡拿回書冊,合上扉頁,握在手中,然後對了覺行了一禮。

“師兄說的是,不是書的錯,隻是看書的人覺得它有錯罷了。”

“這書...無錯。”

說完,他便轉身朝著禪房的方向離去。

祝施主雖然誤入歧途,但她已及時抽身,對他沒有半點隱瞞,甚至在他反應之前就已經揮刀斷情,這樣一個聰慧通透的女子,怎麼會留下任何曖昧的物品?

是他心有雜念,不該將錯誤怪罪在一死物身上。

書無錯,人也無錯。

隻要心不動,則萬念消。

阿彌陀佛。

還是修行不夠。

了緣穩住了心頭雜念,佛祖仍然在他心中,這是永遠不會變的,

想通了這些,了緣神情放鬆,腳步輕快,很快就離開了原地。

.

下山後的祝卿若回到馬車上繼續趕路。

曉曉和歲歲也不管她去寶相寺做什麼,心中隻以祝卿若的意願為首。

馬車的輪子壓在山間落下的枝杈上,吱呀作響。

祝卿若坐在主位上閉目養神,曉曉和歲歲也不打擾她,隻撐著腦袋盯著虛空發呆。

“下雪了——”

外麵傳來年年小聲的驚歎,曉曉離得近,驚喜地掀開了簾子,“什麼?下雪了?”

年年就坐在簾子外麵,曉曉掀開簾子探出頭正好撞到了他的脊背,他齜牙咧嘴地回應道:對...”

歲歲也擠過來,三個人幾乎是臉貼臉了。

圓溜溜的三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飄在空著的雪花。

歲歲和年年因為景州在南方,自小也沒見過幾場雪,所以此時非常好奇的盯著雪花目不轉睛。

曉曉是因為喜歡雪,因為這代表著馬上就要過年了,過年就有好吃的,還有漂亮的新衣服。

祝卿若也睜開了眼睛,掀開窗邊簾子,映入眼簾的是漫天的白雪。

今年的雪很大。

鵝毛一般地落下來。

有一片正好落在她的臉上,冷冰冰的,令她渾身一顫。

透過飛舞的雪花,她看見前方的亭子裡有人正在那等候。

祝卿若眸光閃爍,眼底有著幾分意味不明的情緒。

“停車。”

馬車應聲停下。

曉曉扭回身看她,“夫人?”

祝卿若下了馬車,回眸對幾人道:“你們就在這裡等著,不要靠近。”

曉曉還想問,衣角被歲歲拉住,她頓了頓,“那夫人早些回來,我和歲歲年年在這賞會兒雪。”

年年臉有些發紅,下意識跟著歲歲一起點頭。

祝卿若對她們笑了笑,“好。”

說完,她便踏步往亭子處走去。

周圍寂靜無聲,但祝卿若知道,那影影綽綽的枝杈上有人正在看著她。

她披著狐裘,仿佛沒有察覺到彆人的存在,隻踏著腳步往亭子裡走去。

祝卿若剛踏進亭子,就聽到那人正對著空穀白雪吟了一句詩。

“煩君白雪句,歲晏若為情。”

那人緩緩轉身,向來帶著孤高的臉上帶著幾點審視。

“歲晏之時,白雪落穀,請君相見。”

“祝、卿、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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