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 74 章 去地獄贖罪吧。(2 / 2)

她是耽美文女配 晏舒舒 10409 字 10個月前

他的喉頭滾了滾,聲音帶著嘶啞,“可我們...是一樣的人,同樣的家破人亡,同樣的被世人憎惡,同樣的落草為寇...他走錯了路,我是想替他積點陰德。”

祝卿若的視線在眾多石碑上打了個轉,“你覺得,這些石碑底下的人會因為一塊死後的無字碑,從而減輕任何痛苦嗎?人已經死了,死後如何,又關他們什麼事?”

麵對祝卿若的冷言,徐梧突然升起一股怨氣,這股怨氣叫他衝祝卿若吼道:“那我能怎麼辦??”

徐梧知道祝卿若說得對,他無論做什麼都沒有辦法替季桐贖清他所犯下的罪孽,這些石碑不就是他立下用來提醒自己的嗎?

提醒自己不能與季桐一樣,陷在汙泥裡無法抽身,甚至被血性豪氣迷暈了眼,成為一個為了生存不擇手段的人。

可他又能如何?他也無路可走,他肩負著徐家寨所有人的性命,若他不做劫路的事,數百人就隻能等死。

他吼完後,聲音又低了下來,帶著無限悔恨與自我怨恨,“我又能怎麼辦?我救不了他們,也沒辦法讓他停下殺人的行為,我甚至隻能打劫過路人才能養活整個寨子,我連跟他們多說一點外麵的事都不敢...我什麼都做不到...什麼也做不到...”

祝卿若對他突然的失控沒有生氣,隻安靜地看著他發泄,她聽出了他的彷徨與無措,這是這些天來,祝卿若頭一次看見徐梧露出這樣脆弱的神情。

也許是今日對徐梧來說太過特殊,難得令他流露出這般真情。祝卿若收起了眸中的冷光,覆上無奈的表情,溫聲安慰道:“這些與你無關,所有的人都是武崤山上的人殺的,又不是你殺的,你憑什麼要背負這些人的命?”

徐梧有些恍惚,他微微低下頭,正好撞進一泓秋水翦瞳中,他心尖顫抖,道:“可我們是一樣的人...都是山匪的後代,是山下百姓的仇人之子。”

“十年前你們是一樣的人,可現在不是,他們手沾鮮血,你們沒有。他們視人命如螻蟻,你們不是。你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在十年前與他們分道揚鑣之後就已經注定了你們以後的路不再走向同一個方向。”

徐梧喃喃道:“我們...是不一樣的人了。”

祝卿若點頭,“是,不一樣的人。”

徐梧轉頭看向眾多石碑,每一塊碑都仿佛在對他哭泣,他胸口在震顫,“我跟他不一樣,可他還是要殺人...”

這話沒有邏輯,祝卿若卻聽懂了,他覺得自己改變了,但武崤山曾經的夥伴還沒有,他們仍然要殺人,要將這血債死死壓在他身上。

祝卿若撚了撚手指,引誘道:“那就不要讓他再殺人了。”

這話引得徐梧看過來,“你說什麼?”

祝卿若臉上是純然的憤慨,有些不滿又有些不憤,“若他們繼續殺人,一定會引起上京的注意,到時候上京派人前來剿匪,他們就隻有死路一條。”

徐梧對祝卿若的天真感到好笑,他告訴她:“已經快十年了,上京的貴人根本沒有派人來過,他們永遠不會知道這裡有山匪。”

祝卿若搖頭,道:“可現在不一樣了,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告上上京!一定要將這夥山匪清剿乾淨,我說到做到!”

徐梧將她執拗的神情看在眼裡,他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她正直善良,雖然有點酸儒氣,卻永遠像真正的君子一般以百姓為先。

可若她真的去了上京告狀,到時候恐怕不僅是武崤山,連他們陽彆山也都會被清剿...

他還不想死。

徐梧看著滿臉正義的小書生,心中突然出現一個瘋狂的念頭,若她被困在陽彆山一輩子,她就上不了京,也不可能帶人來剿匪...

徐梧的眼神有些陰暗,落在了祝卿若的身上,不知為何,想到這人要呆在陽彆山一輩子,他的心臟有些不正常的顫動。

徐梧握住掌心甩掉那些古怪的心思,正當他要下定決心時,麵前的人倏然又轉了話頭,麵帶不舍道:“可若是我真的告到上京,到時候朝廷派人來,恐怕不僅是武崤山,連陽彆山也會被一網打儘,我不想你們死...”

徐梧眼底的陰暗突然凝滯,露出幾分怔然。

隻見那小書生抬眸看向他,道:“所以我們去武崤山吧,去製止他們,讓他們在我去上京之前放棄殺人,隻要他們不殺人,我就不去上京,不讓朝廷派人來剿匪,保住陽彆山的人的性命。”

徐梧怔怔地看著祝卿若的臉,她還期待地看著自己,眼睛亮晶晶的,就像陽彆山夜晚的星星,閃進了他心底。

他那股陰暗忽然就散去了,他用卑劣的心思揣度著一個最誠摯無暇的君子,這讓他羞臊難堪,甚至不敢看她。

祝卿若還在等著他的回答,“徐梧,你說好不好?”

徐梧被她喚回了理智,細想下卻覺得她這想法雖然幼稚天真,卻也不無道理。

雖然丹雲鎮偏僻,但還是會有人來訪,就比如眼前這人,不就是來探訪友人才會發現這裡的匪患嗎?

若是有彆人發現了這裡的情況,他能攔下她,卻不能攔下所有人,總有一天他們會被發現,會被朝廷清剿,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死。

不如趁現在,及時收手...

她說去武崤山找季桐他們,讓他們停手,雖然很難,但也不是不可能。季桐雖然性子獨,但從前一起讀書的時候可是最聰明的,他要是好好跟他說道理,他肯定會明白。

隻是...陽彆山種不出糧食,無法自給自足,如果他們不再劫掠過路人,又怎麼活呢?

瞧出了徐梧的糾結,祝卿若略微一想,便猜到他的想法。

於是她假意設想未來道:“到時候武崤山和陽彆山都不做山匪了,就又能重新在一塊,陽彆山種不出糧食,武崤山肯定可以,到時候就都搬去武崤山,在山上隱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定會是一片世外桃源!”

徐梧驚醒,對啊,陽彆山種不出來,武崤山卻是可以種出糧食的,到時候他們就在武崤山上自給自足,再也不用過這種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了。

徐梧有被祝卿若的話觸動到,“可...”他想到自己派人搶劫過路人的事...

他忽然想起前兩日,她在小學堂教授孩子們功課時,說的那句話。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他愛財,可他不是君子...

“可我做了錯事...”

他深深低下頭,不敢看她的表情,他知道當時那句話是說給他聽的,當時他隻覺得她在暗諷自己,如今卻覺得這句話生生戳在了自己的心窩,叫他難以呼吸。

祝卿若卻沒給他機會,向前一步靠近他,伸出指節抬起了徐梧的下巴,讓他直視自己的眼睛,堅定地告訴他道:“有的錯事早已無力挽回,但有的錯事卻可以改正。”

徐梧比祝卿若高,但此時卻覺得自己莫名被她所壓製了,他直愣愣地看著她的眼睛,“我...可以改正嗎?”

祝卿若的聲音仿佛佛寺中的晨鐘,重重敲響在他腦海,“你可以。”

她緩緩為他分辨著,“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隻要你及時回頭,無論多晚,都來得及。”

徐梧看著祝卿若肯定的眼神,心中湧出一股豪情與堅定。

小書生讀過那麼多書,張口閉口就是聖人有言,既然是聖人說的,那一定就沒有錯。

他定然要將季桐他們拉回來,隻要他們肯改正,無論多晚,都來得及!

堅定了內心的想法,徐梧一掃頹靡與落寞,渾身都充斥著鬥誌,就像一隻即將上鬥場的公雞,戰意昂揚。

而推動著事情發展的祝卿若正安靜地站在一邊,看著重整鬥誌,滿懷希望的徐梧,臉上洋溢著天真的笑顏。

在徐梧看不見的地方,他以為的天真懵懂小書生眼底正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芒,凝著虛空的視線就像看著死人。

那裡是武崤山的方向...

祝卿若清澈的眼眸閃過寒光,在這一瞬間,仿佛天地萬物都不進不了她的眼。

她從沒將那些人放在眼中。

陽彆山上的人可以改正,武崤山上的人...

去地獄贖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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