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燃聞聲抬眸望去,她渾身都濕透了,輕薄的衣物緊緊貼在身上,露出她姣好曼妙的身姿,月光就在她身後,一張如玉瓷般皎潔的臉在這夜色下美得驚人。
她輕飄飄地望了他一眼,似乎在確定他死沒死,接著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沒有再給他任何眼神與話語。
衛燃沒有出聲,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遠去的人影,直到再也看不見那方才還在湖中引誘無辜路人的漂亮人魚。
係統在腦中提醒:【你現在該暈了。】
衛燃沉默半晌,還是如他所言,閉目沉睡。
在陷入夢中前一瞬,衛燃腦中又湧現那張比月光還清透的臉。
他恍惚想著,他沒說錯。
祝卿若確實比以前世界的女主好看...
接著便是滿目漆黑,再沒了知覺。
守在暗處的護龍衛等了一會兒,發現陛下還是沒起來,這才發覺不妙,連忙上前試探他的鼻息。
發現陛下隻是昏過去了,他才深深鬆了口氣,但又覺得不對,陛下不是做戲嗎?怎麼真的暈了?
護龍衛不清楚衛燃的同意,眼下隻能按照陛下之前吩咐的,將他背回客房,接著通知國師陛下落水的消息。
等慕如歸匆匆趕來的時候,衛燃還在昏迷中。
慕如歸靠近床邊查探衛燃的情況,他麵色蒼白,雙唇毫無血色,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緊閉的眼睛不安分地轉著,看上去睡得不甚安穩。
他唇瓣微動,看上去在念叨著什麼。
他的聲音有些含糊,慕如歸隻好傾身去聽他在說什麼。
“祝卿若...祝卿若...”
慕如歸奇怪地看了沉睡的衛燃一眼,他竟一直在呢喃卿若的閨名。
衛燃還在昏睡中,慕如歸不好將他喚醒質問他,隻能退開幾步,轉頭詢問告知他消息的護龍衛。
“這是怎麼回事?陛下怎麼會落水?他為何一直喚著卿若的名字?與卿若有關?”
一連串的問題砸向護龍衛的腦子,他麵露恭敬,答道:“今夜陛下與夫人在花園長廊說話,我等在不遠處把守,二人似有爭執,接著陛下便落了水。”
他三言兩語概括了今夜發生的事,他們是衛燃的手下,話頭自然是偏向他。
衛燃交代過他們,所以他絕口不談是祝卿若救了衛燃,隻說了大概的經過。
慕如歸不解道:“他們二人為何避開眾人深夜相約?”
護龍衛隻低頭,“不知。”
慕如歸又問:“卿若呢?”
護龍衛如實道:“夫人已回房了。”
慕如歸聽了他的話,緊緊皺起的眉始終沒有展開,他看向躺在床上仍然昏睡的小皇帝,不理解他為什麼要跟卿若約在小花園,也不理解他為什麼說話說著說著便落了水。
他在夢中還呢喃著卿若的名字,如此親昵眷戀...
難道他們?
慕如歸正在胡思亂想間,床榻上的衛燃在夢中又看見了那綺麗妖冶的畫卷。
他夢見漫天的蓮,無處不在的水,還有池畔朝他露出清麗笑顏的人,眼如彎月,眸中亮似星子。
衛燃猛地睜開眼,大口地呼吸著。
他支起身子的動作引來了房中其他人的注意,慕如歸見他醒了,走近關心道:“陛下可還好?”
衛燃看見他的時候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垂眸低聲道:“我很好。”
慕如歸幾不可見地鬆了口氣,若是陛下在文家有什麼差錯,他恐怕沒辦法在跟來的幾名臣子麵前輕易放過文家。
還好陛下沒事。
確定了衛燃的安全後,慕如歸才有旁的心思去詢問今天的事,“陛下怎麼會落水?”
係統:【躲閃他的視線,不要正麵回答,讓他自己懷疑。】
衛燃沉默片刻,道:“不小心踩空了。”
果然如係統所言,他的沉默引起了慕如歸的懷疑,“踩空了?長廊處有欄杆,怎麼會踩空落水呢?”
衛燃沒有回答他,隻靜靜靠在床邊,淺淺摩挲著指腹。
慕如歸見他不答,又問道:“你為何會跟卿若在長廊處?”
衛燃隨口道:“想幫國師問問夫人什麼時候回京。”
這解釋說牽強也不算牽強,畢竟他早就知道國師要帶祝卿若回京,等不及幫他問問也情有可原。
說不牽強又覺得哪哪都牽強,他什麼時候問都行,為什麼要在半夜無人處問?
慕如歸靜默片刻,勉強接受了他的回答。
他抬眸直視衛燃,“護龍衛說看見你與卿若有爭執,這是怎麼回事?”
皇帝在一無名無姓的商戶府落水不是小事,住在外麵的幾名官員明日也都會知道陛下落水一事,他必須要問清楚,將此事的嫌疑完全與卿若剝離,不然等回了京,卿若絕對會麵對眾多流言蜚語。
他心中有些亂,若真與卿若有關,他是不是要放棄帶她回京?
這幾日的假意親近令慕如歸神魂搖蕩,他發現自己莫名眷戀這樣的親近,不願舍離。
可若陛下落水真的與卿若有關,他也隻能將卿若留在這,以免事情鬨大,對她不利。
忽略心底的不舍,慕如歸的視線落在一直沒有回答他的衛燃身上。
“陛下?”
係統正在衛燃腦海中說話:【他現在一定正糾結要不要將祝卿若留下來,你趕緊再暗示他這事就是祝卿若做的,徹底斷絕他要把祝卿若帶回上京的念頭。】
衛燃沒應聲,又想到了月光下那張恍若天人的臉。
慕如歸對衛燃的沉默感到奇怪,心中急切,正要再問,就聽得衛燃忽然開口道:“我失足落水,是祝卿若...救了我。”
係統:?
護龍衛:?
慕如歸心中的大石頓時落了地,還好,與卿若無關。
他腦中靈光一閃,肅聲道:“卿若救了你?那她豈不也落了水?”
他扭頭去看方才與他解釋的護龍衛,得到了護龍衛點頭回應。
慕如歸想到祝卿若不甚康健的身子,猛地站起來,“陛下早些休息,我去看看卿若。”
話音剛落地,慕如歸便快步踏出了衛燃的房間,眨眼便沒了人影。
被剩下的護龍衛眨了眨眼,朝床上的人行了一禮,無聲無息地退下了。
而係統正在質問道:【不是要誣陷女主,打消慕如歸帶她回京的念頭嗎?你為什麼跟他說是女主救了你?這樣慕如歸不是更要帶她回去了?】
衛燃身上還有些無力,隻能懶懶靠在床邊,麵對係統的質問,他神情散漫道:“之前不是說了嗎?慕如歸對祝卿若好感很高,離得再遠也會想著她,這不就來找她了?還用祭祀做借口。不如把讓她帶回上京,才能找到機會打破她在慕如歸心裡的形象。”
係統愣了一瞬,又道:【剛剛不就是打破她美好形象的機會嗎?】
衛燃道:“如今慕如歸心裡有祝卿若,這一次也隻是讓他產生懷疑,沒什麼大的影響。而且剛撬開一點點,就讓兩個人分開,天長地久慕如歸就會自動修複祝卿若的美好形象,依然白搭。”
係統:【既然徒勞無功,那你為什麼要設計祝卿若?】
衛燃淡聲道:“差點死了,在湖裡的時候想通了,這不就及時挽救了?”
係統想了想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就沒再說話,任由衛燃自己來。
夜色將儘,隱隱有晨光透過窗戶落進來,燭火將熄未熄,昏黃的顏色也即將褪去。
房內寂靜一片,腦中的係統也沒了聲響,衛燃仿佛能聽見屋外清淺的蟬鳴,他張開始終握拳的手掌,露出一隻濕漉漉的銀簪。
衛燃垂眸看著毫無裝飾的銀簪,沒有流蘇,也沒有銜金鑲玉,隻有簪頭稍微彎曲,帶了些鏤空的花紋。
當時銀簪偶然落入他手中,不知出於什麼念頭,他將它緊握在手心,藏在袖子裡沒叫她發覺。
一個時辰前,它還在旁人的發髻上,一個時辰後,它又到了自己手心。
衛燃盯了銀簪半晌,仿佛看見了它還在她頭發上的樣子。
那是與散落發絲的人魚不同的清冷。
衛燃不自覺握緊了銀簪,閉目側身不再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