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若。”
慕如歸從桌前站起,喚了一聲祝卿若的名字,他的表情依然冷清,卻讓人從他眼底看出莫名的熱忱。
與他略顯不自然的神情不同的是,祝卿若麵色平靜,隻平淡地回應一句,“國師。”
慕如歸心口的欣喜忽地一滯,祝卿若明顯的冷淡叫他原本的問候與關懷說也說不出口,他沉默著,慢慢坐回原位。
看見祝卿若坐到離他最遠的位置時,慕如歸眼底落寞更深,他想起在文家時,他們二人時時刻刻都在一處,座位也都是連在一起的。
那幾日,應該是他們這些年來最親近的時候。
慕如歸的視線落在麵前一盅紅棗粥上,卿若曾說,這粥味道不錯,他今日試了幾次,才讓府中廚房做出一樣的味道。
他伸手盛了一碗,遞到祝卿若眼前,“這是紅棗粥,你在文家時最愛喝的。”
祝卿若輕輕掃了一眼被慕如歸端在手裡的瓷碗,沒有接過來,隻道:“紅棗粥養氣補血,適合早上喝,晚上不宜多喝。”
慕如歸動作一頓,緩緩將碗放了下來,“那便留著吧。”
祝卿若沒有搭話,端起碗筷安靜地用起了晚膳,一眼也沒有往慕如歸身上瞧。
慕如歸明明與她同桌而食,卻找不到在文家時那股奇異而欣喜,引他暗暗動容的情緒。
這讓慕如歸覺得心口空落落的,像是丟了一樣很珍貴的東西。
祝卿若吃的不多,很快便放下了筷子,起身朝慕如歸道:“我吃好了,國師慢用。”
說完,她便轉身往門外走去,慕如歸看著她一步步遠去,心中忽地湧起一股說不出的害怕,這突如其來的懼意驅使他出聲叫住了祝卿若。
“卿若!”
祝卿若的腳步停住,沒有回身看他,隻偏頭道:“國師還有何事?”
慕如歸站在桌前,她在靠近門口的位置,二人之間隔著大半個膳廳,明明不遠的距離,卻讓慕如歸莫名看出了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銀河。
慕如歸聲音微啞,“這次回京,你還要走嗎?”
祝卿若回答得很快,“我在雲州住慣了,與陛下祝完壽就走。”
“夜深了,我要回房休息,國師慢用。”
“......”
她走了。
慕如歸手指蜷起,在掌心彎曲著,指尖的小動作暴露了他不平靜的內心。
他原以為,他主動些,就能和在文家時一樣,得到她的眷顧愛戀。讓他再感受一番,這叫他一年來都輾轉反側、寢食難安、連做夢都在牽掛的溫暖。
慕如歸不懂這思念是從何而來,所以他想重現在文家時的場景,以分辨自己內心所想,所思,到底是不是世人口中的愛意...
但卿若,沒有給他分辨的機會。
她似乎,不再願意與他接近...
管家走了進來,入目便看見國師神色複雜地站在桌前,一動也未動。
管家眉頭一緊,關切道:“國師怎麼了?”
他環視一周,“夫人呢?”
慕如歸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看著桌麵上那碗她碰也沒碰的紅棗粥,口中喃喃問他,“南院的桂樹,真的都沒了嗎?”
管家一愣,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嗯...都沒了。”
慕如歸眼底閃動著落寞的光,低眸垂首,叫人看不見他心中所想。
管家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隻能默默退了出去,給國師留下空間,安靜一會兒。
祝卿若早早離開膳廳,因此並不知道,因為她突然的疏離,有人徹夜未眠,失落不已。
她踩著月光回到南院,整個院子都是黑漆漆的,叫人看不清前路。
這讓在霧照山上日日都用燭光的祝卿若有些不習慣,今日她沒有帶曉曉和歲歲,她們隨她在外奔波兩年,鮮少有自己的時間,如今有機會,她便給她們放了假。
如今她們和年年該是在外頭逛夜市,今夜是不會回來的,所以如今南院隻有她一人。
夜色黑沉,引人心魔。
原本祝卿若是最怕黑的,不過經過這一年多的鍛煉,她對黑暗的恐懼已經少了大半,此時看見漆黑的院子,心底的懼意隻剩一小塊。
她壓下那一點點害怕,摸黑回了臥房。
進了房間後,祝卿若將房門關好,借著窗外射進來的月光往燭台邊走去。
在燭台前,祝卿若燃了火折子,點亮了燭光。
昏黃的光束照亮了小半間房,她端著燭台,轉身想點亮房間另一頭的蠟燭。
“你怕黑?”
黑暗中的聲音異常清晰,祝卿若手中抖動一瞬,險些沒有拿穩燭台,驚魂未定地抬頭看向妝台的方向。
剛才太黑沒看清,現在注意了才發現,那裡一直坐著一個人。
他手臂抵在桌麵上,以手撐住腦袋,動作隨性慵懶,卻讓人無法忽視他周身的高華氣質。
男子不錯眼地看著她,輕聲問道:“我嚇著你了?”
熟悉的聲音暴露了男人的身份,祝卿若狠狠皺起眉,語氣帶上了幾分質問,“你怎麼在這?”
他甚至不需要多說話,她絲毫沒有懷疑是彆人,篤定就是他。
這樣的想法讓黑暗中的男子悶聲笑了起來,在不算小的臥房內傳蕩著,在祝卿若耳邊打轉,引起幾分癢意。
在祝卿若臉色沉下來之前,男子取出火折子,點燃了擺放在妝台上的蠟燭,一小片光亮映照出他的臉。
一年時間他長大了許多,從前豔麗濃稠的五官更顯驚豔,介於少年與青年間的獨特氣質在他身上表現得淋漓儘致,加上一身慵懶隨性的氣質,叫人一眼便難以挪開目光。
他學著祝卿若的樣子將燭台端在手裡,燭光倒映在他眼底,折射出曖昧的光亮。
衛燃沒有回答祝卿若的問題,而是略有些興奮地問道:“院子裡的桂樹是你讓人砍的?”
他的聲音裡是掩不住的好奇與驚訝,眼中隱隱還有幾分愉悅,讓人看不懂他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