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組成的手掌力道極大, 直接將怪物的頸骨捏斷。倘若是人類,勢必已經倒地身亡。但體魄強悍的幻影蜘蛛們似乎對此具有一定的抗性, 掙紮著繼續向前。
它們沒走幾步, 身形一陣搖晃,就像是被某種極為沉重的東西壓垮一般轟然倒地,壓碎了滿地小蜘蛛。接二連三的死亡仿佛傳染, 很快在蟲群中蔓延開來。
但太多了、幻影蜘蛛們的數量太多了。陰影手掌完全跟不上蟲子前進的速度。很快,蜘蛛人們暴露在光線下, 踩踏著同伴們死去的屍體向僅剩的兩人衝來。
奧雷烏斯發出一聲輕嘁, 劍光閃過撕裂軀體, 濺射的透明血液落在地上,讓剩下的怪物愈發凶性大發。
“你出去。”
這一聲命令音量不大, 卻清晰地傳入陰影中。混沌影子毫不猶豫地向洞口竄起。借由影子人的共鳴,奧雷烏斯清晰感知到另外一個意識在聽到他的話後跑得飛快。
甚至可以說, 沙肯先前隻是擔心他會拉著自己不放才沒跑。如今有了機會,那叫一個行雲流水、毫無停滯。
這家夥...
沒辦法,都知道這是隻六親不認的瘋狗了。又怎麼能指望對方同仇敵愾, 奮戰到最後一瞬呢?
奧雷烏斯並沒有因此憤怒,反而失笑般地搖了搖頭。蜘蛛群近在咫尺, 爬得最快的小蜘蛛已經抵達了青年的腳邊,順著鞋邊向上, 尋找著每一片暴露的皮膚。隻需要輕輕一口, 就能鑽入新鮮的血肉中, 將其化為幼蟲的血食。
紅發青年跺腳將它們甩了下來, 眸中浮現出冷厲的光。他甚至沒拿起木倉,機械蟲在頭頂穩定發光,照亮四周一張張瘦削詭秘的人臉。
“其實我也很好奇, 我究竟是什麼。”
他割破手臂,將血灑在了地麵的小蜘蛛上。觸碰液體的蜘蛛幼體群頓時僵直在原地,透明身軀上漫開赤紅的紋路。奧雷烏斯麵對鋪天蓋地的黑暗,仍在像對待朋友一樣絮絮說道。
“如果我能夠憑借血液改造武裝,完全無視對方的意誌。那麼,隻要有足夠的血液供給,理論上我完全能夠支配這個世界。”
“如果迦南願意幫幫我,依靠他的治愈能力,我完全可以將所有人類與怪物化為下屬,在血液的操控下,哪怕機械之災再起,我也可以輕鬆解決。所有人都會得到幸福,無懼威脅、無懼危險...”
“讓所有人類和怪物成為一家人,在這個世界上和諧相處也是一種解決方法,不是嗎?”
第一隻被血液感染的幼體調轉方向,向著身後還未碰觸到血液的幼蟲暴起咬下,尖銳的足肢刺穿對方的身體。感染幼體沒有一絲猶豫,繼續向下一隻敵人發起進攻。哪怕後續部隊很快將它撕裂,也阻擋不了越來越多的蜘蛛幼體叛變。
奧雷烏斯提劍信步遊於幻影蜘蛛群中,劍光所至必剿滅一隻。即便有幻影蜘蛛趁其不備襲傷了紅發青年,血液濺射處也隻會催生更大的混亂。反叛的蛛群簇擁在青年的腳下,血浸透了他的衣擺,好似一襲華美的披風。雪亮劍光橫掃,在昏暗的地穴中比炸響的雷霆更炫目。
濃烈的血腥味湧動在狹窄的地穴中,蟲群嘶鳴的聲響混雜在軀體倒地和撕裂聲中,令見者頭皮發麻。暗金色的瞳孔逐漸覆上淡淡的血意。
澎湃殺氣肆虐掠過蟲群,幾乎凝成了滾滾的血海屍浪,其中無數虛幻蟲屍起伏,母蟲怨毒的尖叫回蕩在所有生物耳邊,蟲群為之一滯。卻隻讓青年唇角勾起一絲戲謔的笑,再次舉起了手中的長劍。
【神聖武裝】的詛咒徹底發作。奧雷烏斯眼瞳半眯,殺戮誘發的副作用占據意識。頭頂的燈蟲接受最後指令,光線慢慢黯淡。
而在朦朧籠上的暗影中,不知疼痛、不知休止的屠夫,毫無仁慈地開始了新一輪的屠殺。
......
北方,科裡安城,某間休息室裡。
日光從窗戶照入裝潢靜雅的室內,銀發祭司靠在高腳椅背上,垂眸審閱起手中的文書。某個瞬間,他的動作停頓了幾秒,隨後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流暢。
源源不斷的正能量流溢而出,【天國】驅散了混亂殺意對精神產生的影響。純淨治愈的能量一陣陣洗刷,讓剛從奧雷烏斯的馬甲中抽離的意識如獲新生,
【天國】帶來的安心感中,梅森又翻過一頁文紙張,總算從先前陰暗血腥的氛圍中緩了過來。
往好處想,這算不算副作用上號代打?
他苦中作樂。手中的文書已經寫了大半,隱去了世界樹之葉的事情,僅將小妖精皮卡的故事當做一次手藝人特意設置的陷阱,將一頂黑鍋套在了這些罪魁禍首身上,也算禮尚往來。
又挑挑揀揀地補充幾句重點,向教會建議展開對手藝人的深層追捕,在最後提出了自己願意親自帶隊前往的要求。確認文書無誤後,青年在右下角簽上了迦南的名字。
為了讓不同馬甲之間的差異更大一些,梅森可謂是煞費苦心,恨不得草出一個飛出地平線且看著還行的簽名來。
之後還得把練字提上日程了。他活動著手腕心道,抬眼剛好對上鏡中反射的人影。
姿態優雅的銀發青年靜靜注視著鏡外的自己,氣質淡薄高潔。任何人在他的注視下都會不由得承認這是一位行走在人間的聖徒。片刻後,被注視者隻是輕微地搖了搖頭。
“所有人都臣服於一個生命,進而實現的和平...的確,隻要統治者不死不瘋,這樣的和平將會永遠延續下去。”
“但就算做到了,又有什麼用呢。”
湛藍雙瞳清亮。淩駕於他人之上的力量是一種強大的金手指,但如何使用取決於自己。放在他人手中,或許會用來創立偉大的業績,梅森卻一直沒有改變最初的想法。
自由不是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是有權去拒絕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他隻是想安安穩穩地,不受打攪的活著。就像皮卡那樣,獲得可以由自己決定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