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兩幅人麵 一根肉藤垂了下來,柔和地摸……(2 / 2)

被樹藤刺穿的地方與蘭博相似,腐敗的灰白色部分沒有一絲鮮血,顯然是為了針對劍士特意選擇的毒。對方說了這麼多,無疑也是在拖延時間。雙方一個是為了讓毒發作,一個是為了讓身體恢複更多的力氣。

看來還真是自己大意了。依靠強大的力量順風順水,卻全然忘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殺死獅子的通常不是另一頭獅子,而是隱藏在暗處的毒蛇。

紅發青年心中苦笑,對方顯然不是為了殺死他而來的。欣賞夠青年虛弱的姿態,女聲重新開口,口吻誘惑。

“當然,我們是抱著誠意來的。如果您加入我們,不僅能夠活下來,我們還能為您提供更加強大的力量。”

“來自黑霧的眷顧一定會讓您滿意。祂隻是所有人進化的歸屬,隻是因為未曾擁抱祂,世人才會恐懼未知。”

隨著他們的話語,絲絲縷縷的黑霧在空氣中蔓生,宛如回應一般柔柔拂過青年的臉頰,好似母親的撫愛與勸誘。紅發青年靜默片刻,反問道:“也就是說,如果不加入你們,我今天就得死在這裡?”

兩幅人麵笑而不語。青年又問:“那阿美拉還能救回來嗎?”

男聲回答:“他已黑霧纏身,連同這座小鎮中的所有靈魂一起,注定成為祂的所有物。但如果你現在答應,我們還能讓你見他最後一麵。”

“我明白了。”

奧雷烏斯點了點頭。就在兩幅人麵以為他要答應時,青年臉上露出一個冷笑。他咬緊牙關,握住樹藤猛然將其從胸口拔了出來。鮮血濺射在繁藤樹上,轉瞬漫開密集的血絲。

他們的確沒想殺他,刻意避開了心臟的位置,奧雷烏斯向後一跳拉開距離,轉手用劍鋒生生削去傷口表麵的薄薄腐肉,尖銳的痛感順著神經傳遞,疼得他一時手指都有些握不住。

兩幅人麵見狀緩緩收回觸肢,神情變得冷戾:“看來你注定要與我們為敵。”

“彆說廢話。”

奧雷烏斯桀驁不馴道,傷口處重新露出新鮮的嫩肉,血像是要將所有生命力帶走一樣往下流,又全都落在了騎士長劍上。後者光輝璀亮、仿佛從晨曦中初綻,荊棘赤紅到刺痛眼球,孕育著無可匹敵的鋒利氣息。

隨後,青年接了半掌血,仰頭喝了下去。他臉上的紋路驟然生長,轉瞬密密地覆蓋了半身。凶悍如遠古巨獸般的殺氣凜然湧出,竟凝聚成一片猶如實質的血海。其中傳出無數怪物的哀嚎哭喊,讓聞者悚然失色。

把這具身體從內而外地當做武器去強化,將每個細胞都壓榨出最後一絲活力。正如先前碎裂的長劍一樣,這是完全以身體的壽命為代價進行的強化,但在這種情況下,奧雷烏斯已然毫無畏懼!

瘋狂跳動的心臟幾欲炸裂,催動傷口處肉眼可見的嫩肉生長。酸脹疼感與刺癢交錯,猩紅紋路爬到了青年的眼尾與額頭,冷戾五官此刻猶如惡鬼臨世。

他抬手出劍,鋒芒直衝兩幅人麵。後者咯咯笑了一聲,輕鬆從原地消散。長劍切豆腐似的刺入樹身,激起藤群狂亂的反擊。紅發青年閃身躲過交錯肉觸,耳邊響起兩幅人麵竊竊的笑。

“沒用的,這棵藤樹已經被我們寄生了,無論你如何攻擊,都隻會激怒它。”

“放棄吧,你是找不到我們的,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你以為那群人對你就是真心的嗎?隻要他們發現你的血有問題,你就會被立刻抓住研究。你不知道自己多麼特殊,你就像是一個活在世界上的黑霧。”

“你知道嗎?我們天生就該是同伴。”

或威逼利誘,或嬌柔討好,肆無忌憚地交流起紅發青年被發現後的淒慘死相,每一個都令人頭皮發麻。

奧雷烏斯對此置若罔聞。猩紅殺氣充斥眼瞳,早就應該抽離的主體意識卻第一次沒有離開。在衝刷腦海的恐怖殺意中,他艱難地分辨出還能獲得的信息,企圖從中找出一個破綻。

如果放任身體被詛咒驅動,哪怕流血而死也不可能除掉這兩個人!

寄生、寄生、寄生....

寄生一定有引子,就像是奧雷烏斯的血液、幻影蜘蛛的蟲卵。一定會有什麼東西在!

混亂思維斷斷續續,在本能與理性中尋找著突破口。紅發青年猛然前撲,居然不再躲閃,硬生生受了藤樹一擊,左肩傳出清脆的骨骼斷裂聲。

在兩幅麵孔看死人般的眼神裡,他一劍劃破那處鼓囊囊的樹藤,從中露出一隻已經死亡的嬌小蜘蛛。

它與其他蜘蛛截然不同,僅有掌心大小,包纏樹藤卻極厚,仿佛這樣才能吸光它其中的汙染。半透明的身軀好似藝術品,上半身為光潔人體,卻從脖子分叉,長出一左一右兩個腦袋。一個麵容嬌美,一個眉眼英俊。

兩幅麵孔對此露出一個嘲笑的表情,他們早就猜到對方會攻擊這裡。可惜這僅僅是個障眼法,這具承載體已經是個空殼,真正重要的部分早已注入藤樹中去了。

而奧雷烏斯卻沒有攻擊它。

他躲過接下來的攻擊,翻滾到那具蜘蛛邊,將手中剩餘的血蹭了上去。

嬌小蜘蛛身上應勢浮現出猩紅血絲,空無的死屍在驅動下慢慢爬起,咯吱咯吱地晃著腦袋。青年反手削斷一根想要擊碎蜘蛛的樹藤,終於嘶啞開口。

“——去找。”

哪怕是空殼也無所謂,寄生必有載體。

既然氣息一致,就像是影子人能夠感知到沙肯的呼喚,這隻蜘蛛也一定與那個東西有聯係!

雙頭蜘蛛人僵硬地轉過了身,仰頭看向這棵高大的巨樹。在兩幅麵孔驟然色變中,它發出了蜘蛛的嘶鳴。

無數藤枝驟然一頓,爭先恐後地襲向這隻透明蜘蛛人。哪怕是奧雷烏斯也阻攔不及,直接將其碾成碎末。

但足夠了、隨著那一聲嘶鳴,透明的漣漪圈圈蕩開。與藤樹中的某個東西微微呼應、係出同源。

奧雷烏斯不假思索地跳起,向著阿美拉麵孔的眉心刺下——在那裡,盤踞著一團強烈的汙染。

它沒有實體,卻並不流動,通過占據藤樹的核心而乾擾著整棵巨樹,必要時直接進行轉移。

誰能抓住一團流動的汙染呢?

因此沒有任何人能夠解除來自雙幅麵孔的異化。

但奧雷烏斯做到了,在劍整柄刺穿麵孔眉心的同時,斷裂的左肩順勢狠狠撞了上去。斷骨在反作用下刺穿本就飽受重創的皮肉,血噴濺而出,瞬間將附近的樹身轉化,將這一團汙染困在了血絲控製的部分中。

“你瘋了嗎!?”

兩幅麵孔瞬間變色,齊齊尖叫。奧雷烏斯卻隻是咧開嘴角,揚起一個白牙森森的笑,神情凶狠得像是徹底發了狂。

他舉起劍,衝著那一團黑霧核心捅了一下、又一下。血順著劍柄往下滴,滴在核心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黑霧驟然漲大,想要逃離卻無法通過藤樹進行轉移。他們有心反抗,可寄生的霧卵本身就沒有攻擊的作用!

“我們會找到你的!彆以為你殺掉了我們!你不知道你得罪了誰!”

“膽敢對我們這麼做,你會死在這裡,永遠生活在恐懼中!”

在慘烈的痛呼中,男聲與女聲赫然扭曲,發出憎惡的詛咒責罵。紅發青年再次提起劍,捅穿了核心,攪開一團血淋淋的痛呼。

望著順劍尖消散的黑色霧氣,他麵無表情地回答:“我等著你們。”

遇到一次就殺一次,遇到一百次就殺一百次。哪怕你們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們的皮生生拔下來,露出裡麵藏著的兩張臉。

詛咒帶來的狂氣洶湧,激發無儘惡意的念頭在腦海中翻轉。發瘋的劍士喘了口氣,臉色白如積雪卻還想繼續捅,被牽扯的傷口已近麻木,他的身體晃了晃,終於支撐不住地倒了下來。

遍布傷痕的身軀順著樹身軟軟倒了下來,沿著麵孔的眉心向下,滑出一條血痕。

...看來人還是不能太衝動,也不能做出太過格的承諾。這具身體注定死在這裡了....

被副作用影響的意識疲倦不堪。他用儘最後一絲餘力模糊想著,再抵不住失血與傷勢,徹底昏了過去。

留在樹上的血慢慢浸透了樹皮,原本發狂的萬藤不知為何逐漸安靜了下來。

片刻後,繁藤樹人麵眉心的深洞緩緩愈合。肉枝們放開了高空中的巨蛇,層層疊疊地落了下來。

它們抖去表麵爬行的小蜘蛛,輕柔地蓋在了紅發青年的身上,好似一層層濕潤黏滑的被褥,又如同孕育新生兒的子/宮,隔絕了所有外界影響。蛇在空中懸浮片刻,也落了下來,它環繞巨樹,將主人昏迷地方的藤繭護在腹部,不再行動。

而在繭中,一些細小的肉藤伸向青年,將自己作為繃帶纏住了傷口,並進行了基礎的骨骼固定與壓迫止血。

一切都變得安靜,唯有人類的胸膛微微起伏,細弱的呼吸聲回蕩在空氣裡。一根新的肉藤垂了下來,就像是對待後輩般,柔和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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