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不幸,也很幸運。在來之前,我看過了你的身體檢查報告。你被汙染了。”
“被汙染的人要麼染上黑霧詛咒,要麼死亡。隻有極少數的人能尋找到合適的血脈,晉升為血脈者。但這個過程九死一生。”
“並非每個人都有成為血脈者的潛質,比起其他人,現在的你有了一種新的選擇。”
不是每個血脈者都能夠找到適合自己的血脈。
怪物們的性格不同、來源不同、屬性與能力也不同。因此在選擇血脈時必須小心謹慎,符合自己。
例如沙肯選擇的【影傀】,來無影去無蹤,生性奸詐狡猾,無論何時都能找出一條生路,與對方的性格相符。
再例如雅安選擇的【人麵風鷹】,生來就是天空的王者,強大而生性高傲,恰與世代掌管雅安城、可謂是頭戴王冠的伯爵相應。
而眼前的女孩非常幸運。阿美拉的小鎮裡發現了數量眾多的幻影蜘蛛,有能力為她提供舉行儀式的原材料;她本身曾容納過幻影蜘蛛的卵,與它們共生過一段時間,如果嘗試融合幻影蜘蛛的血脈,就意味著有很大幾率成功。
“一切取決於你的選擇。”
紅發青年沒有強迫她的意思,而是耐心說道:“如果你選擇成為一個普通人,伯爵會請血脈者前來為你清除汙染。至於如何去與你曾經的朋友相處和看待阿美拉他們的事情,那是你的問題。”
“如果你選擇後者,伯爵府可以提供血脈融合儀式與對應的指導,但這就意味著你來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這個世界容不下幼稚與天真,也沒有人會像阿美拉他們一樣保護你。充滿恐怖、怪異與荒唐,先前的場景隻會無數次重演。如果說普通人麵臨著死亡的恐懼,那麼站在更高處的血脈者目睹的隻有絕望。”
“這是一個迷霧重重,前路渺茫的未來。隻要踏入這條路,就意味著你一定會有一天,死無葬身之地。”
最後幾個字被咬得異常清晰,僅僅從描摹的場景中就可窺見那無光之景,恐懼慢慢爬上脊背。薇拉怔怔地聽著對方說話。
不同於其他人,他直白地將選擇的權利留給了女孩本身,哪怕其答案鮮血淋漓。可這個世界本就吝嗇到容不下天真的幻想。
“我隻是給你提供了一些選擇,如何選擇需要由你來思考。任何人都無法替你做出決定。”
青年的態度並不惡劣,甚至算得上良好。在這個問題前,女孩下意識去看了眼身邊。
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身邊已經沒有人在了。無比的孤獨與痛苦充斥胸膛,過了許久,她張了張嘴,想問如果我答應的話,我就可以獲得保護大家的力量嗎?
……不,不是的。
我想問的是,如果我答應的話,我就可以贖罪嗎?大家就會原諒我嗎?我可以彌補自己做錯的事情嗎?
她的表情太急切,以至於奧雷烏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搖了搖頭,很認真地回答。
“很遺憾,你應該知道,好與壞是兩條雙行線。一個好人做了壞事與壞人做了好事都不代表他們的罪行得到了抵消,你可以用這份力量去保護他人,但你做出的事情永遠不會改變。”
死去的人不會複活,傷疤不會愈合。這個世界殘忍至極,無論是對生者還是逝者來說,隻要有一個人還記得,這件事就永遠不會過去。
女孩的眼神黯淡下來,片刻後,她用力地點了點頭,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奧雷烏斯拍了拍她的肩膀:“往好處想,起碼下次再遇到這種事,你不再是隻能在旁邊看著的人了。”
女孩抬起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抓住了青年的手。用手指在他的掌心裡勾畫著什麼。
她寫得歪歪扭扭,以至於紅發青年花了一陣子才辨認出寫的是什麼,暗金色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溫和地回答:“或許吧。”
女孩便不再問了。
她目送青年轉身離開了這裡,女性血脈者重新走了進來。替她擦掉了臉上的淚痕。
她問:“還好嗎?孩子。你們都聊了什麼”
薇拉點點頭,又搖搖頭。在這個瞬間,小女孩好像突然長大了一樣,身上背負了一些沉重的東西,眼神是與年齡不相符的嚴肅。
她抓住女人的手,在掌心裡一筆一劃地寫著。
【我不是孩子,我叫薇拉。】
【來自阿美拉男爵領地的薇拉。】
她會永遠記得自己來自何方,記得自己曾做了什麼。
……
時間如流水,特彆是在沒有大事發生的情況下,過得極快。
領地裡,梅森的本體接受著訓練,吃著母親做的滋補膳食。早出晚歸的父親已經擔負起維持領地秩序的責任,但當看到梅森時,他總會揉一揉兒子的腦袋,詢問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主人回歸後的城堡日益有了生氣,梅森漸漸習慣了鍛煉身體的複健日程。
雅安城裡,雅安伯爵正在做出行前的準備。人事調動、行李準備、事務安排,無論哪方麵都十分忙碌,隻可惜領地內出現的諸多問題與受傷患者毫無關係,奧雷烏斯樂得逍遙自在。
隻需要偶爾去伯爵麵前晃晃,認識一下城內比較重要的人。有蘭博和城內各部分人員的協助,內務方麵完全不需要他擔心,隻需要注意身體康複,保護領地安全就足夠了。
倒是科裡安城裡,迦南終於收到了桑托轉達的教皇通訊。
當桑托踏入房門時,一眼就看到銀發青年坐在桌前看書。這屆聖子似乎很偏愛安靜的環境,時常坐在窗明幾淨的休息室裡翻閱典籍,科裡安城現有的典籍日夜不停地送入這裡,對方看的速度比運的速度還快。
日光穿透窗戶玻璃投射進來,照在順著脊背滑落的銀發,宛如錦緞般華美無瑕。
祭司喜氣洋洋道:“聖子大人,我們可以回到聖城了。”
銀發聖子抬眼看他,不待詢問,善於察言觀色的祭司便竹筒倒豆子般將事情說得一清二楚。
“教皇陛下根據您提供的信息,正在大力尋找手藝人們的蹤跡。陛下有意將這件事情交托給您,與此同時,您還需要擔負起作為聖子的職責。”
“職責?”
桑托如數家珍:“作為聖子,除了日常完成任務外,您還要定時寫出關於道路的感悟,以供研究者參考;去各地進行淨化汙染活動,獲取民眾支持;在與黑霧接壤的地區裡,我們與貴族議會之間有合作,需要定期為開荒地區淨化汙染...”
林林總總,從修煉總結到追殺異教徒再到淨化汙染、團結民眾、維護教會公眾形象等等等等,十幾項內容聽得人頭大如麻。
青年神情意味不明:“這都是屬於聖子的工作嗎。”
“當然,請您不要小看這些工作。與民眾打好交道有利於您的形象,貴族協會雖然貪婪,但我們共為支柱,平時少不了來往。至於淨化汙染更是重中之重,特彆是您具有分外強大的淨化能力,可以勝過成千上百個信徒。不過這些事情都需要先返回聖城,教皇陛下會將任務親自交付於您。”
在這件事上,桑托顯得尤為認真,絮絮叨叨地解釋了一大串。
正如他所說,聖子之所以能夠登上人造神明之路,全都有賴於他人的信仰。迦南的身體不會疲憊,不用進食,隻需要汙染就能全自動運行,簡直是最好的打工機械人。
想到這裡,聖子在心裡輕微地歎了口氣,開口回答:“我明白了。”
桑托頓時眉開眼笑,當機立斷:“既然您沒有意見,我這就安排回去的日程。”
...不要馬車。
銀發青年將這句不符合人設的話含糊吞入肚子裡,心裡一片蒼茫。
這個世界遭受重創的科技力無法支持隨心所欲地使用飛船,在不重要的事情上,乘坐馬車還是主流。每每想起這件事,他就會在心裡記一筆。
雖然馬車速度也不慢,耐不住顛簸感太強,長期乘坐實在是一種折磨。
抱著悲傷的心情,聖子點頭應下對方的話,心知接下來又是一段忙忙碌碌的工作時間。
就是不知道教會發布的第一個任務會是哪裡……
想到即將回歸聖城,除了考慮如何應對教皇。在想起那座作為汙染物存在的圖書館時,青年的思緒有一瞬間的發散。
為了更好地扮演人設,這段時間他終於明白了讀書的重要性。或許這次回去,他還可以趁機多看幾本書?
反正教會肯定不會在意的。
三方各有需要履行的事務,一切按照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難得回歸安寧和諧的節奏。
而此時,距離雅安與沙肯率隊離開雅安城,前往中部地區進行工作彙報,還有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