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的生日是王國數一數二的大事, 自然飽受期待。
作為守護者的奧雷烏斯相當忙碌。但不知為何,他總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習慣性摩挲著自己的手環, 連奧雷烏斯自己都忘記這是從哪裡買的了。黑色細帶繞著他的手腕圈了一圈, 形成環狀。每當撫過這條手環,他就隱隱生出些熟悉感。
“奧雷烏斯大人應該快到了吧?”
“真讓人期待,聽說這次的加冠者是他呢!”
“真好呀,騎士大人又帥又溫柔, 和小公主簡直天生一對呢。”
“.....”
聽到自己的名字, 騎士猛然回神, 發現自己又走神了。他無意打攪那些正在竊竊私語的侍女, 低調地繞路離開。等周圍沒有人其他人後,紅發青年撓了撓頭發, 神情頗為困惑。
“這段時間到底怎麼回事...我已經老了嗎, 怎麼一直在發呆?”
說不定是上次和綠龍打架的後遺症。雖然他砍斷了綠龍的翅膀, 但也被龍狠狠抽了一尾巴, 等有空得去找醫生看看了。
奧雷烏斯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 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他收回心神, 抬頭看向前方的建築。宏偉宮殿清潔如新, 忠誠的騎士守衛在門口, 身穿華服的貴族們穿過城堡大門,珠寶的光輝燦若繁星,但這一切都比不上今天最為特殊的環節。
整座王國中最美麗的珍珠早已在此等候, 她的美貌連日月都遜色。寬厚威嚴的國王坐在王座上, 失笑看向急不可待的女兒, 宣布宴會正式開始。
身穿銀白鎧甲的騎士步入大堂,雙手捧著即將為公主加冕的王冠。在場人群齊齊投來目光,驚歎這是何等的榮光。
黃金與白銀被精心打造成繁複美麗的枝狀冠冕, 中央赫然鑲嵌著來自綠龍的剔透龍晶。矮人工匠的技藝無出其右,每一根線條都流暢如鳥類舒展的羽毛,佐以翡翠與寶石作為裝飾,清新華美而又不失貴重。
強大而英俊的紅發騎士停在公主身前,為她戴上象征成年與榮耀的頭冠,隨後單膝跪地,俯身親吻少女細白的手背,聲音溫柔繾綣。
“生日快樂,公主殿下。”
“謝謝,奧雷烏斯。”
小公主心中湧出喝醉酒的醺然與甜蜜,冠冕中心的翠綠龍晶幽幽發光,瀲灩光澤迷醉人心。所有人為她獻上賀禮與慶祝,而那雙翠綠的眼瞳中隻倒映著屬於對方的身影,
無論是奢華的宴會還是美麗的冠冕,都不如為她加冠的人更讓人心動。在對方為她單膝下跪的時候,少女聽到了自己心中花瓣落地的聲響。
看到這一幕的人們紛紛鼓起掌來,為這對還未情竇初開的有緣人送上祝福。國王笑嗬嗬地摸著自己的胡子,怎麼看都覺得未來可期。
她是王國的小公主,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她的愛如此純真,有誰能不去愛她?
隻有被她喜愛的那個人不這麼想。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奧雷烏斯卻毫無反應。隨著宴會過去,糟糕的預感越演越烈,直至讓騎士日夜難眠。他逐漸發現自己像是生活在一篇永不會翻頁的浮華故事中,周圍熟悉的事物變得極為陌生,有時還會產生自己不屬於這裡的幻覺。
在這樣的恍惚中,他時常覺得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是效忠於王國的忠誠騎士,另一個則潛伏在他的身體裡,用冷靜到可怕的目光注視著這個世界。哪怕他再怎麼困惑,一件件事仍在有條不紊地繼續發生著。
由於殺死了那頭綠龍,哪怕其作惡多端、□□成群,在各國早已被視為毒瘤。奧雷烏斯仍早已定好了去往龍島的計劃,向高傲的巨龍們作出解釋、免除後患。
在這個要緊關頭,許久未曾發生摩擦的邊境又突然重燃戰火。這讓王國中最強的騎士分身乏術。在他的忙碌中,一雙凝視背影的美目逐漸變得憂傷哀愁。
小公主變得悶悶不樂,她的騎士無法再陪伴在她的身邊了。這讓女孩的心臟飽受相思之苦。不知何時,她的耳邊總會響起聲音,引誘著她去殺死生命。
起初,公主將其視為幻聽,甚至去找教會做了淨化,這聲音仍舊驅之不散。直到某次,她不小心將一隻虛弱的兔子摔在了地上,麵對動物僵硬的屍體,眼淚還沒來得及流出,小公主的體內就湧上了淡淡的熱流。
魔力。
她感知到了魔力。
從出生就沒有魔法師天賦的小公主詫異極了,古怪的聲音趁虛而入,指引她掌握魔法去幫助騎士。當小公主第一次做出預言時,果然得到了騎士驚豔的目光與王國上下的齊聲誇獎。他們稱讚小公主的預知,讚美她讓王國的戰士免去了流血。
能用動物的生命換取子民活下去,不是很值得嗎?
小公主的心臟砰砰亂跳,平生第一次知道秘密的重量。她深知這件事說出去會引發非議,因此隻在背後偷偷進行。而忙於戰爭的奧雷烏斯無暇顧及她的事情,在確定小公主的安全後便再次投身於戰場。
起初是因為意外。
隨後開始主動地尋求力量。
再後來,是為了人們讚歎的目光,是為了父親欣慰的微笑,是為了...獲得那個人的親睞。
殺死動物變成家常便飯,死刑犯也逐漸成為目標。手中扼殺的生命越多,她就能更好地為前線提供幫助。
每當他投來視線,這顆心便歡欣鼓舞。而當他轉身離開,思念如毒藥蝕骨。在古怪聲音的幫助下,這份瘋長的愛意不斷蛻化,不知不覺變為了追逐與迷戀。當騎士結束戰爭回到這裡時,他驚愕地發現公主變了。
她變得美麗嫵媚,風情萬種,成為了整個王國心傾的對象,一顰一笑都嬌柔生姿,唯一不變的是對他的癡情。盈盈美目望向騎士,隻要他的一聲令下,這具完美皙白的軀體與心靈便統統歸他所有。
但奧雷烏斯隻覺得毛骨悚然,眼前的人簡直像是披著公主皮囊的怪物,除了名字沒有任何相同之處。
潛藏在內心的冷靜意識輕聲對他說著出問題了,哪怕再忠誠熾熱,麵對此等異常,騎士的心仍被暫時冷卻。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公主戀慕的人卻始終與之保持著不冷不熱的距離。
他的存在讓少女瘋狂,他的態度讓少女無法容忍。她已經不再是當初純潔的女孩,現在的她可以擁有更多、更多、更多!
她想要徹底占有他。
這個念頭突如其來而又根深蒂固,在天長日久中發酵成為篤定的信念。當那一天到來時,騎士按照公主的命令來到城堡,門口沒有警衛。推開大門時,青年的心臟猛然漏掉了一拍。
紅,紅,紅。
刺眼奪目的紅,緩緩流淌的紅,從人類身體中溢出的紅,深深淺淺地覆蓋了精致奢華的地毯。身穿長裙和製服的仆人們倒在地上。奧雷烏斯淺淺一掃,就看到其中有不少認識的麵孔。
他的步伐沉了沉,再往裡走,陸續出現了身穿鎧甲的守衛騎士。他們同樣倒在地上,氣息全無,血從被割斷的脖頸中淌出。沒有反抗的痕跡,臉上神情充滿驚愕。
是誰能在守衛森嚴的城堡裡殺死他們?!
“滴答、滴答、滴答。”
不安的預感充滿心臟,鞋跟叩地聲響清脆,道路儘頭的王座已淋滿赤色。公主手持長劍,用力捅穿父親的胸膛。血染紅了國王的胡須,臉上滿是驚愕,至死也不明白女兒為何會對自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