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溫暖火焰在夜晚的微風中燃燒起來,奸商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人群中,向他們兜售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麥酒。
羅納德連忙阻止:“工作期間禁止飲酒,尤其是請不要向鎮民兜售來曆不明的酒。”
奸商義正言辭:“這怎麼叫做來曆不明?這是我剛剛釀的!”
金發騎士有些茫然:“...這是可以立刻釀好的東西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騎士大人,這就是為了獎勵鎮民們的辛苦才特意釀的麥酒。喝了它肯定會乾勁更足。”
奸商使了個眼色,買麥酒的大漢們一擁而上,紛紛叫嚷著:“是啊是啊,這都是為了慶祝新鎮的重建嘛?”
更有甚者捶了騎士的胸甲一拳,吆喝道:“給我們的羅納德大人也來一杯,我付錢!”
杯子是木頭特製的啤酒杯,橙黃色酒液倒了整整一杯,上麵堆積著厚厚一層雪白泡沫,直接送到了羅納德的嘴邊。騎士手忙腳亂地想要拒絕,可敵不過鎮民們的熱情,隻得硬生生接了下來。
他剛要說話,餘光一掃,表情頓時嚴肅起來:“我喝可以,不可以給少爺喝!你們幾個不準勸酒!”
坐在旁邊的梅森小少爺微微一僵,表情無辜地抬起頭。旁邊兩個打算渾水摸魚灌醉他的鎮民同樣回過頭,麵麵相覷間索性不裝了,拍著大腿就喊了回去:“這都十幾歲了,連口酒都沒喝過,說出去是又要叫人笑話的!”
其他人幫腔:“ 就是啊,我兒子三歲就在酒缸裡泡著了!”
“沒喝過酒的男人就不算真正的男人!”
“麥酒那是酒嗎?那是小孩子的飲料,我喝幾桶都不會醉!”
“既然不讓梅森少爺喝,那羅納德大人得來個幾桶吧?”
喧鬨人群一點都沒客氣,豪爽地開始給羅納德灌酒。金發騎士茫然地睜大眼睛,湛藍瞳孔充滿困惑,好似一隻人群中不知所措的金毛犬。
在艱難的思考後,為了維護自家小少爺的安全,騎士默默地端起一杯麥酒,仰頭一飲而儘,引發一陣叫好聲。
對不起啊羅納德,你的犧牲注定是無用的。
對其表現一無所知的梅森愧疚地捧起木杯,這個時代的麥酒度數很低,帶有麥子的澀味,在這樣的氣氛裡品嘗,彆有一番獨特味道。
勸他喝酒的農夫之一咧開笑容:“怎麼樣?味道不錯吧,這簡直就和咱們鎮酒館裡的一模一樣!”
梅森默默地喝了一口,這可能是因為真的就是從酒館裡買的。
連他自己都忘了一路上斷斷續續地換了多少東西,普通物品隻要拿到手,奸商就能立刻解析複刻。因此麥酒可謂是源源不絕,這群酒鬼明早起來麵對空空如也的錢袋,恐怕會集體悔不該當初。
但是現在,管他呢!
隨隊的女人們做起飯菜。從家裡帶的蔬菜下鍋做成湯,今天天色已晚,羅納德趁著搭帳篷的時候還去附近的樹林裡,殺了兩隻野鹿帶回來給大家吃。
香噴噴的烤肉氣息彌漫,誘得人食指大動。哪怕僅僅撒了些粗鹽也烤得金黃流油。有嘴饞的人湊過去想要偷一塊,直接被潑辣的廚娘拍開了手。
她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方言利落地罵個沒完,直罵到對方夾著尾巴灰溜溜跑了,惹來哄堂大笑。
廚娘雙手叉腰,以示震懾地環顧一圈,見沒男的敢和她對視。這才冷哼一聲,切了最肥美的一塊送到了梅森那邊。
梅森一愣,這位廚娘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臉上滿是雀斑,正是女孩子最為明媚爽快的年紀,說話也乾脆:“梅森少爺,這是給您的。”
梅森猶豫了下,這才接過來小聲道謝。廚娘發出一陣笑聲,用沒沾油的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誇獎道:“我們少爺就是比那些臭男人好,他們吃我的飯可從不誇一句。”
背後有個農夫嘀咕:“那不是你隻讓湯米誇你嘛。”
廚娘的臉騰地紅了,轉身氣勢洶洶地吼回去:“你在那說什麼呢!”
圍觀的人被逗得前仰後合,梅森也忍不住笑了。剩餘的廚娘吆喝著開始盛飯,嘻嘻哈哈的鎮民們湊到一起,每人都得到了暖呼呼的蔬菜湯、烤肉和黑麵包。
趁著這時間,摘了頭盔的羅納德頭發淩亂、好不容易逃生,有些倉皇地躲到梅森身旁,重重地舒了口氣。
梅森默默地遞了烤肉過去:“辛苦了。”
羅納德擺了擺手:“沒什麼,隻是大家的熱情超乎我的想象。”
他不擺什麼血脈者的架子,因此領地裡的人並不畏懼這位子爵。有時候還會對他做點不夠恭敬的事情,甚至是有點可怕
騎士心有餘悸地咬了口烤肉,看得梅森偷偷往旁邊藏了藏剛喝完的木杯,生怕刺激到騎士敏感的神經。
這群嗨起來的鎮民沒一個注意到這邊。他們談天說地、吹牛打屁、高談闊論哈哈大笑,其中一個魁梧農夫喝完了湯,用勺子翹著碗開口唱起來。
“誒喲喲喲——誒喲喲喲——我從騎士小鎮來,見過個漂亮女孩!”
“她請我到她的家裡去,還給我麥酒和麵包!”
剩下的人心領神會:“誒喲喲喲——誒喲喲喲——她的手指細又長,她的頭發像太陽,一見就奪走我心房!”
“我們相親相愛,無論是麥堆還是草地上!嘿我的好姑娘!我要娶你當妻子,要你戴上漂亮的項鏈!”
被作為歌唱對象的廚娘們啐了一口,也沒真動怒。她們不是城市裡精挑細選的美人,掌心生繭,皮膚粗糙,火焰一般的熱情燃燒在歌聲裡,自信爽快得令人著迷。
“第二天姑娘告訴他,我不要你的項鏈,我自己有戒指。我是趕羊的姑娘,生來在雲彩中。你若想要娶我,快去采天邊的紅霞給我衣裳!”
男人們吼唱:“第三天我就往天邊去!采回那最美的紅霞,給我的妻子做嫁妝。要她十指戴上戒指,要太陽住進我家裡,要我心愛的姑娘做我的妻子!”
黑袍商人神不知鬼不覺地融入他們中,一起唱得聲嘶力竭。等羅納德發現的時候,火光已將所有人的臉都照得紅彤彤的。他匪夷所思地盯著那張白麵具,一時想不到對方是怎麼混進去的。
他是怎麼那麼自然地開始一起唱的?
“誒喲喲喲——誒喲喲喲——她的手指細又長,她的頭發像太陽,一見就奪走我心房!”
“我們相親相愛,無論是麥堆還是草地上!嘿我的好姑娘!我要娶你當妻子,要你戴上漂亮的項鏈!”
對唱聲響徹雲霄。羅納德忍了又忍,乾巴巴地想要解釋,最後屈服於震耳欲聾的音量,也開始吼起來。
“其實他們平時不是這樣的!今天隻是太興奮了,請您彆介意!”
少年的眼睛亮亮,同樣大聲地吼回來:“我為什麼要介意?”
他的聲音在眾人合唱下並不起眼,帶著笑意往羅納德的耳朵裡鑽:“我覺得唱得還挺好的,這是什麼歌?”
“一首民謠,講的是一對戀人相戀,男人經過重重考驗娶到了心愛妻子的故事。”
兩人竊竊私語,一道黑影投在了他們麵前。他倆一怔,抬頭看去,正是方才來遞烤肉的廚娘。
一種被抓包的心虛感湧上心頭,兩人乾笑著打招呼。廚娘盯著他們倆,滿臉不樂意。
“你們不來吃飯,躲在這裡做什麼?”
對於廚子來說,有什麼比發現彆人不吃自己做的飯更嚴重的事情?當然沒有!
在廚娘的勒令下,二人組不得不離開了自己安全的小角落,一頭紮入了人群裡。鎮民們看到他倆,立刻歡呼著騰出位置。喝了酒心也大,誰見小少爺過來都會擼兩把。
梅森被摸得生無可戀,頭發都炸成了鳥巢。懷裡更是被塞了放不下的食物,充分彰顯出了人們的關心。羅納德手疾眼快抽走了差點放進去的木杯,氣吞山河地大喊。
“不許給梅森少爺遞酒!!”
“好好好!聽到了聽到了!”
鎮民們七嘴八舌地敷衍,羅納德嘴角抽搐,不得不將最後的希望放在了梅森身上。
“梅森少爺,你一定要抵抗誘惑——咕咚...”
旁邊的人趁其不備,給他趁勢猛灌了一口。一口酒辣到喉嚨眼,羅納德的耳根到臉頰立刻紅了一片,他沒來得及張第二次嘴,麥酒就爭先恐後地往他嘴裡灌。
騎士最後見到的場景就是一張張興奮到模糊的人臉與數不清的酒杯。黑袍商人混跡其中快樂遞酒,耳邊錢幣落地聲接連不斷、沒有停過,讓遞酒的繃帶都有些激動。
對不起,羅納德。
良心有點痛,但收錢真的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