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濤進屋隻有兩分鐘, 精神狀態像是換了一個人。
他是腰也挺直了，人也精神了，看起來一下年輕了好幾歲。
“胡總, 合同什麼時候簽？”
這才說了沒兩句話，雷濤已經迫不及待了。
他的眼神往那一遝子錢上落, 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胡珍珍直接笑了出來。
“彆這麼急，我們先聊聊劇本的問題。”
談起專業，雷濤的眼神銳利了不少。
可他的心裡依舊猶豫，不太敢像以前那樣直言直語。
“你有什麼想問的, 就問吧。”
他不會委婉說話，自覺已經客氣很多了, 在彆人的耳中聽來，依舊生硬, 像是脾氣不好。
站在他身後的陳開不禁皺了皺眉頭。
胡珍珍卻不在乎他的語氣, 她把手中的平板轉過來對著雷濤，“像這樣水平的作品, 你還能寫得出來嗎？”
“寫不出來。”
雷濤回答的很快，也很讓胡珍珍驚訝。
“已經寫不出來了？”
雷濤點點頭, “對，現在我對這種青春矯情的文學已經沒興趣了, 也不會再寫這樣差的作品。”
差的作品。
胡珍珍不禁失笑。
“這作品很差嗎？我覺得不錯呀，看網上的評價，也都對這部電視劇褒獎有加。”
雷濤不是個喜歡回憶從前的人。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不被人賞識，十八成人這個本子，再賣出去之後，也被人改了不少。
最終的成品雖說跟他的原稿相差不多, 但也有不少的細節改動，雷濤不喜歡彆人動他的作品，自然連帶著也不喜歡這一部曾經由他書寫的作品。
“這部劇的女主本來有自己的事業線，被電視劇一改，原本男主女主在各自領域成為閃閃發光的人之後重逢的劇本，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我不喜歡。”
雷濤說的直白。
胡珍珍一愣，回憶起剛才的劇情。
發現確實跟他說的一樣，女主的線略單薄，跟男主的對比起來，沒什麼亮眼的地方。
“那你的意思是，你現在能寫出更好的劇本來？”
雷濤挺起胸膛，將背繃得直直的。
“我可以。”
三個字擲地有聲，代表了他的信念。
“你最近有作品嗎？我想提前讀一讀，如果作品過關，我希望能在東區影視基地掛牌之後，就啟動電視劇的項目。”
雷濤一聽這個，人更加興奮了。
胡珍珍話中的意思就是要給他機會。
隻要電視劇的劇本過關，就直接安排拍攝計劃。
這跟雷濤之前經曆的那些很不一樣，但對他來說，這是個絕好的機會。
“如果您簽了我的劇本，我能成為主編劇嗎？”?
這是雷濤最在意的一點。
他之前所寫的那些劇本，也全都是心血之作，被人買走了之後，沒過多久就玩出了換編劇辭退他的套路。
這麼多年下來，雷濤也長記性了。
如果胡珍珍不打算用他來做主編劇，那他就拿兩部不算特彆用心的劇本來做。
如果她打算聘用他做主編劇，雷濤才考慮把他壓箱底的那一部劇本拿出來。
胡珍珍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當然，每個編劇都是劇本的靈魂，你寫出來的東西，換一個靈魂就失去了原本的味道。”
跟過這麼多劇組，雷濤還從來沒聽過有人跟他談這些話。
一時間，他盯著胡珍珍的臉，心中驚濤駭浪。
千裡馬遇伯樂，伯牙遇知音也不過如此。
雷濤激動的有些說不出話，“您真這麼想嗎？”
“當然”，胡珍珍肯定一笑。
“好的編劇再加上好的導演是一部好劇的開始，如果演員再認真負責一些，那這部戲有超過八成這個概率能夠成為精品。”
“我不想做那些快餐電視劇，江湖影業要做，就要做精品。”
很少有人能直接說出這種話。
在現在這個追求利益的社會裡，遇見的投資商願意注重劇本的邏輯就已經算是好的了。
有些投資商來電視劇圈，投下幾千萬，也隻為了捧某一個明星，根本不在乎編劇和導演的感受。
劇本中，那個明星飾演的角色一定要最出彩。
就算原本隻是個配角，戲份也會在他們的要求下一加再加，有的戲份甚至比女主還重。
劇集一播出來，原本的劇情被剪得混亂不堪，故事線淩亂，被打差評也是不冤。
在雷濤看來，這種行為簡直是在給觀眾製造視覺垃圾。
但偏偏現在圈子裡的風氣就是如此，想要得到投資人的錢，總要他們這些編劇和導演一退再退。
被捧的演員努力上進還好，若再是個全靠同行襯托才能出彩的，這部劇就更加沒法看了。
雷濤正是見多了這種事情，才格外不願意改自己的本子。
聽見胡珍珍這番話，他格外受感動。
“對，精品！”
他情緒實在太激動了，這句話幾乎是喊出來的，把胡珍珍嚇了一跳。
身後的陳開眉頭擰得更緊，拍了拍雷濤的肩膀，提醒他一句，“雷編劇，請稍微小點聲音。”
雷濤隻是為人耿直，並不是不懂禮貌。
被陳開提醒了之後，他的臉一下子漲紅了，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我從沒遇見過胡總您這樣的投資人，我……”
他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自己的心情。
成日紮在文字的海洋裡，書寫劇本的編劇，竟也有這麼詞窮的時候。
“能遇上您，我真的很榮幸。”
激動之下，他隻說出了這一句，說了之後又覺得肉麻，手緊緊抓著褲子。
“彆客氣，我們來談談雇傭合同的問題吧。”
胡珍珍看他確實是個認真人，也不像其他圈子裡的人那麼浮躁，主動道：“我要求的簽約年限可能比較長，但待遇絕對從優，每過一年都有一次加薪機會。”
雷濤從聽到這話開始，就懵住了。
圈子裡的編劇都是靠本子吃飯的，根本沒有加薪減薪這一說。
隻有能拿到固定工資的工作，才能談加薪減薪。
難不成胡總的意思是要按月給他們開工資嗎？
他心中疑惑，順勢問了出來。
“對，簽約的導演，演員以及編劇都是自己人，跟公司裡的後勤員工一個待遇，都是按月開工資的，等電視劇正式上映了，再按照成績給獎金。”
雷濤還是頭一次聽到有這樣給錢的。
做他們這一行，四五個月結一次錢是常態。
有些小編劇甚至熬不到真正寫一個本子，兜裡那點積蓄就被掏空了。
圈子裡的生態爛，拍出來的電視劇能上映還好說，要是上映不了，最先賴掉的，就是他們編劇和演員的錢。
雷濤已經習慣了幾個月才結一次錢，胡珍珍冷不丁提起薪資的事情，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該不該打聽底薪的多少。
好在不用他張口，胡珍珍就主動提了。
“主導演和主編劇的薪資定在每個月三萬，不過有要求，每年要至少完成一部作品。”
胡珍珍推出一份合同，給雷濤看。
她口頭敘述的簡單，寫在合同上，卻是很複雜嚴謹的事。
雷濤在合同上吃過很多虧，知道這東西不能隨便簽，但看見胡珍珍給他的這一份合同的時候，他迅速的心動了。
“胡總您放心，我絕不是吃白飯的人，你願意給我這個信任，我不會讓你失望。”
雷濤的保證懇切，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每個月固定三萬塊，在娛樂圈或許不多，但對他來說，這已經是能拿到手的最好待遇了。
更何況胡總還說了，等電視劇上映之後，會有獎金。
合同裡說了獎金的事情。
獎金是按照電視劇的播放量和質量來看的，隻要劇火了，被大家津津樂道，參與這部劇的員工每個人都能按比例得到一筆獎金。
雷濤掃了一眼，獎金最少也是五位數，六位數七位數也有可能。
這在以前，是他想也不敢想的。
雷濤說完這句話，痛快地在合同上寫了自己的名字。
胡珍珍還沒跟他聊其他待遇呢，他字都簽完了，還主動回頭問陳開，“有印泥嗎？是不是還得印個手印。”
“請稍等”，陳開從附近的抽屜裡取出印泥。
兩人幾秒鐘的功夫，就完成了簽合同的所有操作。
胡珍珍看得哭笑不得，“你就這麼信任我嗎？不怕我是騙子？”
雷濤表情嚴肅，“胡總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他這樣一說，胡珍珍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能聊聊以後的上班環境。
“東區的影視基地現在還沒建好，正在施工中，但辦公地址我定好了，這兩天就會掛牌，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去公司看看。”
這件事連陳開都不知道，驚訝的抬起頭來。
“老板，公司的選址已經確定了嗎？”
“對”，陳開跟她日日相處，胡珍珍怕哪裡露餡，索性乾脆說她買了棟裝修好的大樓。
陳開肉眼可見的有些消沉了，低著頭道：“我會在後天雇傭好打掃大樓的工人。”
平時這些事都是交給他去辦的，冷不丁不用他，可能也讓陳開有些誤會吧。
胡珍珍一見他這副模樣，趕緊找了個借口，“那棟大樓我還沒去看過，陳開，還有麻煩你去幫我驗收一下裝修，如果有不合適的地方，儘快叫人去修改。”
?接到她的命令，陳開反而安心了。
“好的老板，請您放心。”
胡珍珍轉向雷濤，“雷編劇不介意的話，可以跟陳開一起去看看，在28樓挑選一間你喜歡的辦公室。”
編劇這種工作都是需要私人環境的。
胡珍珍清楚這一點，決定給每個簽約的編劇都設置一個私人辦公室。
即便是在公司寫作，也創造安靜的氛圍給他們。
雷濤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間辦公室。
這麼多年了，他一直都是在家裡的書案上書寫。
有些鄰居不了解他的工作，還以為他是在家裡專門吃乾飯的小白臉，時常有些閒言碎語。
要是辦公樓裡能有一件專屬於他的辦公室，那他以後就可以挪到辦公室裡來寫劇本了，也不必再受鄰居的白眼。
雷濤一高興，拍著大腿站了起來。
“太好了，那我們現在就去嗎？”
“不”，陳開按著他的肩膀，又讓人坐了下來，“雷編劇，您喝兩口茶，我們過兩個小時再去。”
他說的委婉，雷濤也意識到說走就走有些不像話。
“不好意思，胡總，我就是太激動了。”
“沒關係”，對於有本事的人，胡珍珍總願意多寬容幾分。
“我們能談談你說的精心打造的劇本嗎？”
合同也簽了，雷濤心裡有了底，十分配合。
“可以，這劇本我已經打磨了三年了，是我這輩子寫過的最精彩的本子。”
雷濤拿出手機，“我有電子版，可以直接發給你。”
能看到成品，胡珍珍高興還來不及。
“那就太好了，我們加個微信好友，看過劇本之後，我會儘快給你答複，告訴你行或者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