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珍珍一邊說，一邊把手邊的三萬塊往前一推。
“這3萬塊錢，雷編劇收好。”
三萬塊疊在一起，比尋常的板磚還要厚上些許。
雷濤已經好久沒拿過這麼多錢了。
就算是預支的工資，從胡珍珍這拿走這麼多，他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
他坐在椅子上，脊背依舊很直，想了好半晌，忽然問道：“胡總，咱們公司還缺導演嗎？”
當然缺。
江湖影業現在就隻有雷濤這一個員工，他大概還不清楚，以為胡珍珍已經雇傭了許多人。
胡珍珍也不自己拆台，順著他的話說道：“缺，隻要是有才華的人，我都願意接納他們，當然人的品性也很重要。”
“您放心，路野他人品絕對沒問題。”
雷濤的手抓皺了褲子，“不過他很擅長畫麵和動作，不擅長原創的故事。”
現在對導演的要求都很高，能自導自演最好還能自己編劇。
屬實是想一份工資找一個全才來帶領劇組。
路野這個人優點缺點都很明顯，他拍畫麵很美，構圖總能找到最優的角度，但是在創作上實在沒什麼才華。
初出茅廬的第一部戲，投資商見他的畫麵拍得漂亮，立刻投了兩千萬進去，結果虧得血本無歸。
那部戲被稱為電影界的超級花瓶，現在還有不少觀眾衝著畫麵美去瞧一瞧，然後在評論區留下劇情實在難看的評論。
這一次的經曆，就讓路野看清自己了。
他在投資人的圈子裡出了名，誰都知道他的故事水平不行。
最開始，還是有不少人願意用他的。
畢竟導演嘛，拍的好是第一位的，劇本不好完全可以找個優秀的編劇來補上這個缺憾。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不對勁兒了。
路野這個人喜歡夾帶私貨。
他覺得這個景漂亮，鏡頭裡總會不自覺的多拍攝後麵的風景，剪輯的時候，鏡頭也更喜歡往漂亮的演員身上切。
放在整部片子裡，這兩點就帶來了文藝的味道。
明明是商業片，卻硬走文青的風格，大眾肯定是不接受的，理所當然的，路野後麵導的幾部片子也撲街了。
雷濤跟他是好朋友，知道他的小毛病。
其實路野愛拍景色也不是沒原因的，那些演員對戲的時候，態度實在不認真，演技也不怎麼樣。
在路野看來，可不就是空有美色嗎？
他隻看到了這一點，自然也隻能拍這一點，拍不出彆的東西來。
在電影卻失意幾次之後，就沒有投資人敢給他的電影投資了。
路野就轉行去了廣告圈，靠著拍的畫麵漂亮，也賺了不少錢。
雷濤之前跟他聯係，還從他那兒得知，他準備攢錢自己拍一部電影呢。
就算是小成本的製作，最少也要兩三千萬。
按路野的儲蓄能力來說，沒有四十年是絕對攢不到的，不過當時的雷濤沒說什麼喪氣話。
畢竟他自己的積蓄隻有幾千塊，實在沒臉去嘲諷一個積蓄有四萬的人。
“路野？”
胡珍珍來了點興趣，“能說說他之前有什麼作品嗎？”
雷濤忍不住緊張起來，為這位老夥計捏了把汗。
“他導演過三部電影，兩部電視劇，都成功上映了，現在在做廣告導演。”
一個成功拍過電影和電視劇的導演竟然去拍了廣告，這本來就是值得深思的事情。
雷濤沒好意思說路野的票房成績，但隻要胡珍珍感興趣，上網一搜就能搜出他那幾部電影的評分和票房。
她也確實這麼做了。
3.5的評分跳出來的時候，胡珍珍噎了一下。
“這路野導演的作品，嗯……挺特彆呀。”
胡珍珍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個評價。
雷濤一聽，就知道路野從前的成績胡珍珍沒看上。
也是，人家這麼大的老板，準備搞的也全是精品劇集，看到3.5的評分，總是要懷疑的。
“他其實挺有本事的”，雷濤為他的朋友解釋了一句。
但是電影的分數擺在這裡，是事實，以為他的性格，誇上兩句也就頂天了，實在說不出什麼違心的話來。
胡珍珍看出了他的懇切。
“你可彆騙我，他真有這麼厲害嗎？”
讓雷濤能這麼推薦他，這人應當有幾分認識吧？
抱著這樣的念頭，胡珍珍沒第一時間否決路野這個人。
“他很有才華”，雷濤知道僅僅幾句話說服不了人，他拿出手機，調了一段路野的廣告出來。
“要麼我叫他來，您跟他麵對麵聊一聊？”
雷濤是真的很想拉他一把。
畢竟在他困難的日子裡，路野也沒少幫他。
胡珍珍正在看路野拍的廣告，聽到雷濤的話，點了點頭。
反正她現在缺人，讓這位導演來試試也無可厚非。
“那就把路導也請過來吧。”
雷濤頓時喜笑顏開，走出門外，給路野打了個電話。
“老路，你現在來臥山彆墅一趟，快點兒，這有位老板想見見你。”
電話那頭的路野抬頭看了看天。
“不是吧，今天什麼日子，你雷濤也會給投資商說好話了？”
正是因為了解雷濤，路野才格外驚訝。
他這位兄弟是影視圈出了名的性格怪異，跟他接觸的每個老板，最後都會留下這麼一句評價。
這麼多年以來，路野就沒見過一個對雷濤能滿意的老板。
同樣的，雷濤對他們也不滿意，經常嘴裡嘟囔著那些投資人的要求有多離譜。
這樣一個人竟然主動替老板來喊他。
這簡直比世界上有喪屍還要稀奇。
“彆廢話，你快來，錯過這一次，你肯定後悔半輩子。”
雷濤的話說的很絕，說完這句話，發了個地址給他，就掛斷了電話。
路野簡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他怎麼鬨這一出。
但他的話說的太決絕了。
路野怎麼想，都覺得事情不對勁，還是決定去看上一看。
萬一他這位腦袋耿直的朋友又叫人給騙了呢，他去了，好歹能把人給撈回來。
帶著這種心情，他打了個車，直奔臥山彆墅。
等到了小區門口，下了車，路野才發現異常的地方。
能住在這裡的人，就算騙，也不會騙雷濤這個一窮二白的吧。
難不成還真有大老板看上他了？
也不是沒可能，畢竟雷濤的劇本水平擺在這裡，往常劇本也被人看上過不少次，想要合作的人不少，隻不過都被他的性格勸退了。
路野緊張的整理著衣服，給雷濤打了個電話。
沒一會兒，就從山坡上開下一輛豪車，停到路野麵前，“路導演是吧？”
“對”，他點了點頭，裡頭的人立刻招呼道：“上車吧，路導，老板已經在等你了。”
路野還是第一次見這個陣仗，緊張的上了車，想朝這位司機打探兩句。
“請問咱們這位老板是誰呀？”
司機的態度很熱情，言辭非常客氣，“沒編製沒跟您提嗎？是胡總，胡珍珍，胡總。”
路野不像雷濤在劇組裡封了幾個月，他對這個名字可謂非常熟悉了。
胡珍珍這幾個月沒少上熱搜，也算有了大眾知名度，路野一聽見她的名字，心裡一緊。
沒想到今天還真要見一位有錢的大老板。
他咽了口唾沫，“咱們胡總性格怎麼樣啊？”
這話才剛問完，司機一腳刹車，把他送到了目的地。
“您放心，胡總很好相處的。”
路野下車前聽到了司機這句話，心裡還是忍不住忐忑。
“這雷濤也真是的，平時不聲不響，還老遭人騙，沒想到這次還真遇到了大老板。”
他一邊碎碎念，一邊在保姆的帶領下進了屋子。
還沒走到門口，路野就聽到了屋裡的聲音。
“楊哥，你等等我！”
青春少女的台詞聲清脆，卻硬生生把路野的雞皮疙瘩都聽了出來。
他的腳步一下子急了，連忙朝門口走，敲了敲門。
“您好！我是路野。”
路野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打斷這尷尬的觀影環節。
不過他沒想到，他的到來不但沒打斷胡珍珍看他的電影，甚至更來了興趣。
“仔細看下來，路導的畫麵確實非常漂亮，怪不得就算劇情被人吐槽的這麼厲害，還有不少人來二刷。”
路野耳邊聽著電影裡尷尬的對白，坐在椅子上低著頭，隻能悶悶的搭腔，“也隻有畫麵這個優點了。”
他嘴上這樣說，心裡也不抱什麼幻想。
從業以來做的做爛的作品都被胡總看見了，想必這次他也沒什麼戲了。
人正喪著呢，就聽見胡珍珍提問。
“要是給你一個億，你能拍出《冤屈者》那種水平的電影嗎？”
這句話在路野的腦子裡繞了一圈，他才反應過來。
多少？
一個億！
路野氣勢洶洶的抬起頭來，“您放心，一個億，就算是《飛鳥》我也有信心拍的出來。”
他口中的飛鳥，剛榮獲了戛納最佳電影獎。
這話聽來有點年少輕狂的意味，但胡珍珍卻不討厭。
她鼓了鼓掌，繼續問道：“那五個億，你有信心超越飛鳥嗎？”
路野聽得眼睛都直了。
從業這麼多年來，還沒人給過他這麼大的投資數額。
一瞬間，胡珍珍在他的眼中跟廟裡的財神爺沒什麼差彆。
他心裡清楚，多年的不得誌，能不能翻身，就看今天了。
路野的語氣都緊張的有些發虛了，但話依然堅定，“我能！”
“有誌氣！”
胡珍珍再次給了他掌聲，從旁邊的抽屜甩出一張卡來。
“空口無憑，要不要來賭一把。”
“這裡有兩千萬，要是路導你跟我簽約，今年能拿著這兩千萬拍出一部九分以上的電視劇，我就投十個億給你，做一步真正讓世界側目的電影出來。”
多少？
路野這回連口水都不敢咽了，生怕剛才聽到的話是他的幻覺。
這位胡總怎麼回事，怎麼說話間這投資數額還翻倍了呢！
這回他的聲音是真開始抖了，但是眼睛裡，燃起了熄滅多年的野心。
“怎麼樣？路導，敢不敢來賭一賭？”
在胡珍珍問出這話的時候，路野毫不猶豫。
“賭！”
話音落下，紙上也留下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