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此人是誰,他都要恭恭敬敬把他請入皇宮。
梨花巷口,一輛奢華的馬車堵在那裡,佩刀侍衛一左一右站著,囂張跋扈極了。
往來的百姓議論紛紛:“怎麼堵著道啊!”
“換條路吧,你沒看到人家牌子上寫著定國公府嗎?”
“定國公又如何?我們巷子裡還住著裴先生呢。”
“你這個腦子真是……人家就是找裴先生的,來,我們換條道走。”
“我不走,裴先生回來了!”
人群給裴琚光讓出一條道路,裴琚光走到馬車旁,一隻白瓷般的手掀起車簾一角:“裴琚光。”
裴琚光歎氣道:“寒舍簡陋,還望小公爺不要嫌棄。”
“哼。”方彧遊倨傲地走下馬車,在群眾好奇的眼神裡跟著裴琚光進了裴府。
果真是寒舍,方彧遊挪動屁股,不說家居擺設,連個軟墊都沒有和像樣的茶杯都沒有。
他冷著一張臉道:“閣下看不起我定國公府嗎?為何昨日我管家來送拜帖吃了你家閉門羹。”
微風拂過,斑駁樹影落在透亮的窗戶上,裴琚光溫和一笑:“昨日我在宮中,家中隻有母親和二三侍仆,可能他們沒有聽到門外動靜吧。”
“是嗎?”方彧遊懷疑。
“定國公有從龍之功,您年少有為,”裴琚光道,“怎麼會有人故意慢待您?”
在密不透風的吹捧下,方彧遊有點飄飄然,走出裴府的時候腳下都是飄的。
回到定國公府才反應過來,他不是去聽好話的,他要讓裴琚光在皇帝麵前推舉他。
在方彧遊懊悔之際,方識的幕僚趕過來,帶來一個消息:“今早裴琚光進宮不久後,盛今朝也進宮麵聖了。”
“怎麼說?”
“少爺,定是裴琚光在陛下麵前推薦了京兆尹。”
方彧遊皺眉:“若是我昨晚就堵在他家門前,今天就是我進宮麵聖了。”
幕僚一愣,覺得少爺想得有點簡單,盛今朝在民間風評極好,而少爺不久前造成交通堵塞,被百姓罵街。
“你派人注意盛今朝的動靜。”方彧遊眼中暗色閃過,不要怪他,通天路人踩人,他必定要成為一人之下的那個。
兩日後,方彧遊拿到一張畫像。
“盛今朝在暗中找此人。”幕僚道,“但這人是誰我還沒查出來。”
“不用查,我知道。”方彧遊的心情從看到這幅畫像開始就不算輕鬆,“他是薑二的貼身侍衛,陛下真正要找的人是薑二。”
“難道陛下要殺薑國公的二公子?”
“不對,陛下都放了薑國公,不至於在對他家二公子怎麼樣。”
幕僚抓破腦袋都想不明白皇帝的想法,最後想到裴琚光身上,“會不會是裴琚光和薑家有什麼矛盾?”
“我要先找到他。”方彧遊道。
“什麼?”
“我要比盛今朝先找到他。”
兩個幕僚聞言,驚訝地看著他,麵麵相覷,到底沒說什麼。
京郊。
一個背著包裹、身材高大的男人謹慎地回頭,確定沒有人跟蹤後閃身進了一個農家小院。
最近兩天,他感覺到許多人在探查他的行蹤。
阿特先把藥放進廚房,洗完手後進入裡屋。
裡屋的床上臥著一個人,鴉發雪膚,睡顏恬淡,明明身處破敗小屋內,卻耀耀如明珠。
阿特輕手輕腳過去,探探他的脈搏。
脈搏依舊平穩地跳動,就如他一直紅潤的臉色,讓人隻覺得他陷在一場美夢之中。
阿特卻知道,小少爺已經五天沒有睜開眼睛了。
隻要一想到五日前,他掀開車簾,少爺額角流著血,昏迷不醒,阿特就想把襲擊他們的幕後之人找出來剁碎。
在廚房燒了一鍋熱水,再用另一邊的小藥爐煎上藥。
兩個時辰後,藥熬好晾好,阿特捏住薑去寒的下巴,一點點把溫熱的藥喂下。
一碗藥,隻喂進去三分之一,其餘大半順著瑩白的下巴脖頸流到衣衫被褥裡。
阿特早已習慣,把藥爐旁的熱水端去裡屋,把手帕浸濕,輕輕擦拭透著藥香的身體。薑去寒額頭的傷已經長好,留下淺淺的疤痕。阿特清潔完後,從床邊的小藥箱裡找出祛疤藥,將清涼晶瑩的藥膏輕輕塗抹在疤痕上。
他不願意白玉在他手中落有瑕疵。
隨後,阿特打開包裹,把裡麵的衣服給小少爺換上,“要去看大夫,少爺要委屈一下穿這些東西。”
穿好衣服後薑去寒被半靠在牆上,阿特笨手笨腳為他挽發。薑去寒的頭發生的十分好,躺著時像一團烏雲籠在枕頭上,坐起時有想一掛瀑布流過人的指尖。
羽睫在擺弄間微微顫動,卻沒有要醒的跡象,阿特又取胭脂,用脂粉味壓過冷冽的清香。
半個時辰後,小院的藥爐被砸碎,藥渣同這裡生活過的一切痕跡被埋進土裡。高大英武的男人戴著大大的籠罩全身的鬥笠,隻依稀能識彆出他似乎背著人。
傍晚時分,遠山生起霧,天邊一片粉紅,像貴人們摔裂開的寶石。
阿特感受著背上的人平穩的呼吸,穩穩當當往京城走去。
這是最後一次嘗試,如果少爺還不醒,他便帶少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