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薑國公府。
一大早,薑去寒就站在床上,指揮阿特把庫房裡的被子都搬來,一層一層鋪到床上。
皇帝的冕服太硬,薑去寒就給自己穿絲綢睡衣。
皇帝的龍椅太硬,薑去寒躺十幾二十層的被褥上。
然後讓係統把神魂五五分,這樣,他才覺得早朝沒有那麼難熬。
當哥哥姐姐來院子裡看他時,恰好早朝上完,他正正好是身體有點舒服的時候。
薑重一和薑曾蘊帶著點心和安神藥,卻隻能沉默地站在被子堆前。
“你在乾嘛?”
薑去寒實話實說:“我想我的屁股好受一點。”
“……”薑重一不知道該說什麼。
薑曾蘊抬頭伸手扯傻弟弟的頭發,“母親說你哭了,精神不好,但你在屋子裡築巢呢?”
薑去寒往邊上滾,露出眼睛向下看他們。
被子堆因為他的動作左右晃動,嚇得一屋子的人都過來扶。他自己倒是一點都不害怕,姿態散漫,雪白的胳膊高舉,衣袖蓋在臉上,他說:“你們也可以躺上來,非常好。”
像席夢思一樣。
小時候也就算了,現在長大了,三個人得擠死。
薑重一和薑曾蘊隻背靠著他的被子堆和他說話:“你小心父親過來,看到一定把你的窩端了。”
“那我就……”薑去寒得意洋洋,“我就買一個院子,然後偷偷光顧。”
這話說得天真好笑,薑曾蘊笑過後說:“你每天悶在屋裡母親很擔心。”
“我其實不悶。”薑去寒把身邊一個眯眼趴的小貓展示給他們看。
貓一蹬腿,薑曾蘊抱個滿懷,她有點被說服了:“你確實愛養這些小東西。”
吸!
眼見姐姐敗下陣來,薑重一便要拿出兄長的威嚴,“既然養好身體了,國子監那邊也不用告假了。”
“不行,”薑去寒坐起來。
上班已經夠痛苦了,一邊上班一邊上學真的要他死。
“哥哥,我還沒好。”他快速從被子堆上爬下來,跟著他們一起去陪母親說話,用午飯。
用完飯後,薑重一被禮部叫去工作。
薑去寒正張開雙手,讓郡主房裡的侍女給他熏過香的大袖披衫。他問:“好香,這是桂花香嗎?”
郡主笑道:“鄭氏金香,從前也是偶然得到的,再不用就壞了。”
薑曾蘊不愛用香,但貴女的身份讓她對香料了如指掌,“鄭氏可是英王妃?”
“對,她家秘傳。”郡主一雙小兒女在前,熟悉的香氣卻讓她回到閨中時和幾個好友侍弄香料的日子,“香料要壞了,她也走了有十七年了。”
她死後,英王帶著世子去了封地,沒幾年有了新王妃。
慢慢的,京中就忘了有她這個人。
郡主拿出一個請柬:“今天看到世子的請柬,我才想起來還有這個香,你這幾天一直待在家裡,不如去英王府坐坐。”
“好。”薑去寒會做一切讓母親開心的事。
巧手的侍女將他裝扮好,薑去寒原地轉了一圈給母親和姐姐展示,腰間的琳琅裝飾叮叮作響。
綢緞般的烏發用一根玉簪挽起,眉眼旖麗,一身金玉養出來的貴氣。
“你父親操心前太府寺卿的喪事,你兄長操心先帝的大葬禮,咱們府上鬱氣太重,就該有這樣漂亮的小青年。”郡主太滿意了,她覺得她的孩子像一團發光的小月亮。
薑曾蘊含笑點頭,不想興平郡主打扮人上癮,也笑著看她:“蘊兒,你也穿得素了些。”
“不了吧。”薑曾蘊摸摸頭發,預料到她娘要在上麵蓋宮殿,她試圖禍水東引到薑去寒身上。
但薑去寒悄悄拿上請帖,提起衣擺就跑。
打開房門,清涼的空氣湧進肺腑,他舉起袖子聞聞衣袖上的奇香。
聽說英王府裡有一個極美的湖,長廊依湖而建,白日裡浮光躍金已經是極致,晚上煌煌燈火照的水麵更勝白日。
一個身體高高興興出門,另一個在夢溪閣坐牢。
薑去寒好不容易聽完禮部尚書王聞禮念著長長的單子,覺得差不多該結束了時,王聞禮突然又說其實先帝生前其實已經提過他的身後事。
當時,朝中一個與先帝年歲差不多臣子驟然離世,他連夜叫來先太子和禮部幾個官員到夢溪閣開會。
“竟然如此,按照先帝的要求去辦。”薑去寒覺得他先前聽的白聽了。
“已經辦過了。”這才是禮部尚書為難的地方,“先帝說他不喜歡哭喪,駕崩前最後一場宮廷宴會,就是他給自己辦的葬禮。”
還活著就把自己安排好了,難怪當時有流水一樣的賞賜。
原來是親手分遺產。
“先帝還說,既然身後事已了,其餘的就不用禮部操心,再將來的……”王聞禮跪下道,“全權交由先太子。”
明昭太子,先帝的好大兒,還沒來得及辦就讓這位主送走了。
王聞禮簡直把腦袋彆在褲腰上,但是不說,皇帝忙前忙後辦好,有人再把先帝的囑咐透露出來。
皇帝成了笑話,看笑話的就得是死人。
“你下去吧。”薑去寒頭痛,他就想兩具棺材放在一起,全送走得了,結果這麼麻煩。
“陛下,”王無度換茶時道,“裴大人在殿外等候。”
“嗯。”真是一刻都不得閒,他問王無度,“還沒有找到雪衣嗎?”
王無度道:“奴才無能。”
他不敢看皇帝,隻聽到一聲很輕的歎息。
月亮掛在藍黑天幕上,仙人隨手撒了一把星子與它作伴。
英王世子是享樂的高手,他臨水設宴,廊上歌姬們赤腳踩在華貴地毯上隻取悅世子一人,廊下是黑水沉沉,一排赤紅琉璃燈映在水麵上,像妖異的眼睛。
薑去寒來時以為是很熱鬨的宴席,結果隻有英王世子和方彧遊兩人。
好心情在看到方彧遊的一刻終結,他哪裡不知道這家夥打什麼主意,薑去寒冷哼一聲落座,半點不看方彧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