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看上哪個俊俏的小和尚了。
薑去寒記得半個多月前,係統就想邀請太後加入會議,但是他當時害羞拒絕了。
這是一個小插曲,皇帝開始上香。
三根立香插在香爐裡,三道白色的細煙徐徐向上飄,眾人在王無度的指揮下起身站定。
神跡就在此刻發生。
陽光下,神像的麵龐在眾人眼前發生變化,祂臉上的線條遊移不定,像一鍋煮沸的金色液體。
男相、女相、老相、少相,生者相、死者相……似乎能和世間任何人的臉重合。
“天呐……”
“怎麼辦,它活過來了……”
人群裡類似的聲音不斷傳來,不少人小腿肚發抖,身上打顫,然而腳卻像釘在地上,頭像是被無形的手抓著頭發抬起,驚恐的眼神隻能注視著神像。
倏然,神像臉上的一條細線像小蛇一樣探出頭,它脫離了神像幾息後,飛快竄回去,靈活遊走在眾多線條中。
其他雜亂無章的線條順著它遊走的方向調整自己,並在它離開後固定。
一處凸起,一處凹下。
一處變寬、一處拉長。
遊過薄唇,遊過鼻尖,在兩隻似笑非笑的眼下停止,圍繞一圈後一頭沒入瞳孔之間。
寶殿內,寂然無聲,因為佛像此時的樣子正是殿內帝王的模樣。
裴琚光帶頭:“天佑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聽後,似是贖罪,汗津津的額頭貼在地板上,壓倒的秧苗一般,在神殿不拜佛,卻齊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皇帝轉頭,泰山崩而不改顏色,“先帝昨夜入夢……”
他平靜地讓眾人不要害怕,因為這個神跡是先帝賜下來的,有福的。
但是導演,你這個神跡怎麼做出來一股克蘇魯的味道啊!
旁邊的太後麵色漲紅,都快要暈過去。
薑去寒不得不安撫大家,現場編演講稿,並在法會後把已激活的幾個人留下,他想了想,對太後道:“母後,也請您留一下。”
安國寺後有一處藏經閣,精巧幽靜。
厚重經書的氣味從這棟樓木質結構裡擴散,幾人或坐或站聚在一樓。太後似乎還沒有從神跡裡回過神,鳳釵微微晃動,眼睛看向地板,並不關心皇帝要乾什麼;王聞禮與李清友對視,臉上具是忠心耿耿的表態;方彧遊和謝雲霽站在一起,一個興致勃勃、一個略有忌憚。盛今朝扭頭看著裴琚光側臉,思及他在殿內的言行,想從他臉上找到答案。
早已知道要發生什麼的裴琚光克製地垂首,等待皇帝的指令。
“係統,邀請這裡所有人加入會議。”
一麵兩米長一米寬的光屏在幾人眼前展開,冷淡的機械音事無巨細地告訴他們,如何使用這個來自於神的器具。
又是一重震撼,他們知道此後的世界要改變了,也膽怯妄想著,自己會不會也是天選之人。
機械音兩個時辰後才結束。
裴琚光將精神亢奮又萎靡的幾人交到他們貼身侍從手中,再回到藏經閣時,皇帝已經不在那裡了。
頭頂的木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裴琚光沿著精巧狹小的樓梯往上走,燈火煌煌,畫麵清楚的倒映在他的眼睛裡。
二樓的麵積小,布局與一樓一樣,大部分空間被書架和經書占據,隻在西側,開辟出一角空間。
皇帝就靠著書架站,姿態放鬆,他笑著看向西側窗下。
那裡有一人,一襲白衣,赤腳盤腿坐在蓮花座上,兩隻手拇指中指捏在一起,放在膝上。而他的臉,一半沐浴在燈下,一半沐浴在月色裡,額間一點朱砂紅,漂亮的雙眼緊緊閉著,睫毛卻像蝴蝶翅膀一樣抖動。
王無度躡手躡腳走到皇帝身邊,小聲道:“陛下您說他是小觀音,他就真在那裡坐了一下午。”
皇帝問:“他真這麼乖?”
乖的,裴琚光無聲道,他的手放在胸口,想要隔空製止住胡亂跳動的心臟。
“薑去寒。”皇帝喊。
蓮花座上的人立刻睜開雙眼,眼眸濕潤,不透光卻能折射光,他笨手笨腳爬下蓮花座,雛鳥一般奔向皇帝。
他在還沒有生出智慧的潔淨世界裡生活,佛教講究因緣和合,但對他來說,一切人或物都是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彼此之間沒有聯係。詭譎心思落到他的世界,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家禽,發不出一絲聲音。
皇帝展開雙手,讓他飛撲進懷抱裡。
金尊玉貴的手指穿過瀑布似的發絲,皇帝低聲道:“做得很棒,辛苦你了。”
薑去寒歪頭,枕在皇帝肩膀上。
他不回答皇帝的話,快樂的眼睛抓住隱藏在樓梯角落的裴琚光。
緊接著,裴琚光看到小觀音衝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