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馬。”方彧遊喃喃自語,“他把踏香換掉了。”
馬球場上決定勝負的關鍵不僅在於人與人的配合,還在於人與馬的配合,所以每一個擅長此道的都有一匹專門來打馬球的駿馬。
但薑去寒,他既不重視訓練,也沒有專門的馬兒,似乎一切都是隨心情來。
方彧遊看到他往手心裡放幾塊糖,摸著馬兒的脖子喂給它吃,對謝雲霽道:“但他賽前就獎勵馬兒的習慣還是沒有變。”
“原來如此。”謝雲霽記下,雖然他根本不打馬球。
“好了,我也要去找我的隊友了。”方彧遊按照慣例是薑去寒的對手。
他很享受這個狀態,畢竟在賽場上,能讓人全神貫注的不是隊友而是對手。
謝雲霽點頭,轉身往彩棚方向走。
申時,馬球賽開始。
笙簫齊奏,彩棚裡站滿了國子監的學生。
薑去寒一身銀色窄袖袍坐在馬上,手裡拿著的一杆偃月型的球杖,也是銀色的。太陽將落,他在紅色的餘暉下馳騁,幾個錯落間俯身擊球,像是逼退太陽的銀色彎刀。
他是西方顯出朦朧形態的皓月的化身。絲帶飄揚,謝雲霽心忽地一窒。
黑色駿馬上,李因因為不適應這裡的環境和規則,不斷遊離在比賽之外。
像是可以在場上隨意行動的觀眾。
因而,他能輕易看出,掌控觀眾眼神和叫喊的根本不是地上那個拳頭大小、色彩鮮豔的七寶球,而是那個耀眼到過分的人。
──薑去寒。
他的馬踏到何處,何處便傳來撕心裂肺的聲響,而他不在的地方,李因向後望去,一片死寂,即使眾人臉上是潮紅和悸動,似乎下一秒就要衝到場上。
但是,薑去寒沒有來。
他們就一直處於心動與欲望開展前,身心一片空白的狀態中。直到他和他的馬,踏著塵土出現,阻塞著眾人的開口的東西才消失。
不隻是觀眾如此,場上的參賽者的情緒似乎也被他掌握。
這一片空間與其說是熱鬨,倒不如說是混沌。
“太誇張了吧。”李因把話撂在空氣裡,全神貫注地盯著七寶球。馬球賽,至少要有人盯球!
越過好幾個對手和隊友,銀色球杖揮出的七寶球被他攔截,換個方向,向對手的球門方向飛去。
李因呆呆看著球穿過球門,落地,萬物在他耳邊失聲。
他有預感一般回頭,抬手。薑去寒來到他身邊,與他擊掌,“打得不錯。”
山呼海嘯在這句話後發生。
是了,通州地勢崎嶇,他曾縱馬夜上雪山,下踏溪流,用和球杖很像的器具俯身,勾起山澗中珍貴的草藥。
再一次配合薑去寒擊穿對方球門。
李因臉上是暢快的笑,他和京城中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但薑去寒說他的馬球打得不錯。
再之後的事情,李因有點記不得了。
隻知道他們在太陽消失在天際的那一刻結束比賽,毫無懸念地勝利。從此他也像國子監的所有人一樣,在馬球賽前憂心忡忡,生怕患了風寒,影響他參與的資格。
同時領略到這項活動殘酷的規則:一次掉隊,便再也無法進入。
……
比賽結束後,薑去寒簡直通體舒暢。皇宮內,皇帝躺在地板上,不批奏本,把奏本塞到腦袋下枕著。
他第一次將七分神魂放到自己的身體裡,讓他在馬球場上肆意馳騁。
皇帝在地板上滾了一圈,叫出係統。
猛錘。
“看到了嗎?我原本的生活是什麼樣子……還給我還給我!”
三分神魂果然沒什麼理智,係統窩窩囊囊不敢出聲。
打就打吧,祂到也不知道疼是什麼感覺。
另一邊,薑去寒把濕透的衣服換下來,讓阿特帶回家。他沒有忘記馬球隻是一個幌子,一個人在湖畔等著許清衍等人。
許清衍他們很快來了。
“薑兄,”許清衍還沒擦掉臉上的薄汗,從後麵拉出一個青年向薑去寒介紹道,“這是我的表弟李因。”
另一同學道:“他是祭酒收的最後一個關門弟子,也很想為祭酒出一份力。”
上一個關門弟子是薑重一,因此薑去寒聽後:“好厲害,他一定很刻苦。”
祭酒不在乎學生天分,而看重努力程度。也因此對很有天分但極其懶惰的薑去寒恨鐵不成鋼。
許清衍點頭,李因不願意一輩子待在通州,幾乎是懸梁刺股地努力考入國子監,再讓國子監的祭酒看到他。
眼見前途一片大好,祭酒卻遇到劫難。
湖畔涼風陣陣,眾人卻是剛出了一身熱汗,許清衍安排馬車,帶著薑去寒等人去了自家在城東的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