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封喉,鮮血四濺。
寶馬轟然倒地,塵土飛揚。
蕭玨轉回身,一道血痕,從下至上貫穿臉頰,夜風獵獵,掀起衣擺。
那眼瞳黑洞洞的,是化不開的濃墨,是吸納罪惡的萬丈深淵。
聲音仍帶著笑,聽來卻森森泛涼:“將軍,在孤這裡,不存在什麼歸主投誠。降敵良駒,孤再不會要,敵方之將,孤絕不會信。不論你在盤算什麼,都可以適可而止了。”
*
二月初十,蕭閻誕辰,宮中大擺宴席。
夕陽晚照,馬車骨碌碌碾過大街小巷,停在紅磚綠瓦的巍峨宮門前。
見是將軍府的馬車,各位赴宴的大臣家眷偷偷窺看,他們對流言十分好奇!
先下車是一位青衫女子,麵容清麗,氣質沉穩,不是沈鏡是誰?
她未用腳踏,同樣沒給後來人準備。
眾臣眼睜睜看著那原本金尊玉貴,身虛體弱的廢太子,隻能和她一樣,粗魯地跳蹦著地!
而沈鏡就在一旁看著,扶都沒扶一把!
傳言斷不可信!
二人並排往殿內走。
蕭玨偷瞄沈鏡,見她一派從容,心煩意燥。
那夜衝動,其實推算過各種後果。
勃然大怒,悄然遠離,亦或嘲諷挖苦……
唯獨沒想到,她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一切如常!
倒令蕭玨不上不下,一口氣尬在那裡。
藺清歡眼下還不是皇後,但婚帖已經互換,隻差個婚禮形式,因此座位設在蕭閻身邊。
蕭閻先致辭,隨後二人一同向眾臣舉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絲竹管弦,吹拉彈唱,嫋嫋仙樂,不絕於耳。
酒過三巡,氣氛放開,推杯換盞,和樂融融。
一紫衣公子端著酒杯,晃晃悠悠來到沈鏡這桌,對著蕭玨,結結巴巴道:“敬將軍夫人一杯。”
哄堂大笑,蕭玨一下子成為眾人視線焦點。
就連高座上那兩位,也側望過來。
此情此景,在原著中一模一樣發生過。
那紫衣公子是蕭閻伴讀,禮部侍郎洪真,從來和蕭玨不對付。原著中他來取笑灌酒,沈鏡沒管,於是殿上越來越多聞風而動,最後蕭玨被灌到爛醉如泥,沒有反抗能力時,被幾個紈絝子弟扒了衣服看到底是不是男人,受儘侮辱。
沈鏡把玩著酒杯,一時沒動作。
洪真見此壯膽,一切按原著發展。
一杯,兩杯,三杯……
洪真人賊,自己倒小半杯,給蕭玨卻是整杯。
蕭玨酒量淺,眼看著第四杯下肚,兩頰酡紅,眼神迷離。
殿內,有摩拳擦掌的,躍躍欲試的,屁股已經離開坐墊,卻見洪真麵前猝不及防飛去一個青銅酒杯,將他給蕭玨添酒的手腕打歪。
“砰——”
白瓷酒壇掉砸在地麵碎成八瓣,水跡蜿蜒,酒香滿殿。
青銅酒杯轉了一圈,安安穩穩,回到沈鏡手中。
沈鏡站起來,與蕭玨並肩而立。
她分明是女兒身,可此時此刻脊背直挺,氣度非凡,卻顯得要比對麵彎腰塌背,捂著手哎呦叫痛的洪真高大偉岸。
沈鏡似笑非笑:“洪大人,灌我的人,你配麼?”
沈鏡下轄十萬軍馬,是蕭閻親師妹,左膀右臂,洪真不敢惹她,連連告罪,自罰十滿杯,才將這事揭過去。
殿內眾臣看向蕭玨的眼神都變了!
甚至連蕭閻,都若有所思。
他知沈鏡心儀自己,可自己心有所屬,隻能對不起小師妹。
將蕭玨配給沈鏡,是清歡的意思。他並不覺得不妥,一來可以利用對他一片癡心的沈鏡監控蕭玨,二來可以利用一無所有的蕭玨牽製沈鏡。
曆朝曆代,統軍將帥都為帝王忌憚,若沈鏡配個有權有勢的強強聯合,他寢食難安。這樣更好,不必對小師妹下手。
但若沈鏡變心,情形就大不相同!
蕭玨頭暈目眩,隻聽到一個聲音,叫他坐。
哦,是那個想要蠱騙他的小將軍。
她還想要什麼?
戲耍這顆心,還是窺探他所有底牌?
真敢謀算。
他冷笑告誡:“癡心妄想。”
而後一頭栽倒在沈鏡懷中。
不明所以的其他人,看著清冷端莊的廢太子殿下借著酒勁,在沈將軍耳邊親昵,隨後撲在將軍懷裡!
傳言有時候也代表真相啊!
藺清歡瞪著底下你儂我儂的兩個人,將唇瓣咬出血跡,才沒有失態。
怎麼回事!
蕭玨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不該又冷又硬,像一塊永遠捂不熱的寒冰,對待妻子像對待一個外人麼!
憤妒在心頭野草般瘋長,以至於那豔絕天下的麵龐,在明暗交織的燈光輝映中,隱隱扭曲變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