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時,薑曉文對程夕的到來很好奇,便當著大家的麵,問道:“你為什麼會離家出走啊?難道不應該聽父母的話嗎?”
程夕尷尬地撓了撓頭發,嘿嘿—笑,“我這不叫離家出走,隻是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你千萬彆學我,要聽媽媽的話,知道嗎?”
薑曉文點點頭,表示自己最愛媽媽,永遠都聽媽媽的話。
聽到這些,程夕更不好意思了……
吃過晚飯,沈城東扶著周奶奶回公用電話屋。
老人見他天天來幫忙,心裡很過意不去,“明天就過年了,你還是彆來了,在家過個好年,知道嗎?”
沈城東沒應,把她扶進屋也沒走。
“您去睡吧,這裡有我看著。”
見拗不過他,周奶奶隻好放棄。
這時,屋內電話鈴聲響起。
沈城東像往常—樣接起電話,沉聲說道:“你好,這裡是槐樹胡同。”
隻聽對麵傳來—道禮貌斯文的聲音,“你好,我找程夕,她在…薑柔同學家裡,我是她父親。”
沈城東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低聲回應,“好,你八分鐘後再打來,或是留下電話號碼,我現在去叫人。”
“嗯,我一會兒再打電話,謝謝你。”
掛掉電話,他重回三進院子。當聽說父親來電話,程夕一臉煩悶,但她不敢不接。
對方很守時,八分鐘之後,電話鈴聲準時響起。
程夕接起電話,心情忐忑,“爸,你找我有事?”
對方:“明天是除夕,趕快回來,彆給人家添麻煩。”
聽他這麼說,程夕還想爭取一下,“我同學的家人都很好,我不想回去,你們都不在家,這年過得沒意思。”
對方沉默良久,道:“過年叨擾不能空手,明天我會派人過去,過完年記得早點回來。”
“爸,您同意了?!”程夕眼前一亮,喜形於色。
“嗯,記得要守規矩,彆惹麻煩。”
“我會的,您放心吧!”
掛掉電話,程夕還未從喜悅之中回過神來,她掏出電話費給了沈城東。
沈城東收下錢,覺得程夕這個爹有點溺愛孩子。
*
1976年,除夕。
還是好幾戶人家一起過年。
清晨,當田文斌看到程夕時,先是一愣,隨即展露笑顏。程夕對上他的視線,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晚上林墨會來,他要陪您一起吃年夜飯。”
田文斌眼神一閃,不由得擔心。
程夕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裡,安慰道:“他不會讓彆人知道的,您放心吧。”
田文斌仍覺得不妥,但聯係不到對方,隻能接受。
錢國多他們第一次見到程夕,都對她挺好奇。大家坐在火炕上,錢國多問:“你也是廣播學院的播音員?”
程夕最喜歡看漂亮的人,對錢國多很有好感,“我不是播音員,以後可能會當翻譯或是外交官。”
這兩種職業,他都沒聽過,於是不恥下問。錢國富和錢國香也都豎起耳朵聽著,想了解得更多。
程夕耐心解釋一通,還邀請他們隨時可以去學校找她玩。
錢國香比較害羞,沒吱聲。倒是小胖子錢國富,立即答應道:“行!等哪天放學早,我就去找你!”
程夕伸手捏捏他肉乎乎的臉,笑了。
此時的大雜院十分熱鬨,處處透著濃濃的年味兒。
錢國多和錢國富領著程夕去外麵放鞭炮,薑柔則留在家裡帶寶寶。
她身旁還坐著陳愛荷和薑文芳。
就聽薑文芳向陳愛荷打聽後院的馮曉軍。
“你打聽他乾啥?”
“過完年,國香就十八歲了,有媒婆想給她介紹對象,對方正是馮曉軍,所以我才問問他人咋樣?”
陳愛荷聽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他家事兒多,你可要好好考慮清楚。”
“但他家條件好啊,而且馮曉軍在百貨大樓上班,還是正式工,這可是香餑餑。”
見薑文芳不聽勸,陳愛荷覺得很有必要給她上一課,“馮曉軍那孩子確實不錯,但他父母都不咋地,以後國香嫁過去,萬一受委屈咋整?”
薑文芳認真想了想,不太認同,“都在一個院子住著,如果他們敢欺負我閨女,我扒了他們的皮。”
錢國香在一旁聽著,沒作聲。其實她見過馮曉軍,覺得那人還不錯,如果和他相親,她是願意的。
陳愛荷見她臉上的嬌羞,沒再作聲。
沒過一會兒,錢國富拎著一堆東西,興奮跑進屋。
身後還跟著程夕和錢國多。
陳愛荷看到那些禮盒,整個人都愣住了。“你們乾啥去了,這都哪來的?”
程夕笑著解釋道:“這是我爸讓人送來的,他祝大家新年快樂~”
麥乳精、進口奶粉、豆油、兩瓶好酒、兩條香煙……每一樣都不便宜。
薑文芳都看傻了,再看程夕,眼神都變了。
陳愛荷覺得這禮物太貴重,讓程夕把東西拿回去。
“我可還不回去,我還打算再您家多呆幾天呢。”
無奈之下,陳愛荷隻能先把禮物收起來,等她走的時候,再把東西還給她。
趁沒人的時候,薑文芳把錢國多拽到角落裡問:“你覺得程夕這姑娘咋樣?”
錢國多點頭,說她挺好的。
薑文芳誤以為他喜歡,臉上的笑容更甚,“要我說,你跟她的確很配,就算你去她家當上門女婿,媽也樂意。”
“!!”錢國多被嚇了一跳,忙否認,“我和她今天才見麵,你咋能想這麼多呢?”
“你沒聽說過一見鐘情嗎?當年我和你爸見一次麵就結婚了。”
“……”錢國多算是怕了她,耐心解釋,“以我的條件配不上人家,您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還有,我現在隻想努力學本領,不想走捷徑,您可千萬彆亂點鴛鴦譜了。”
薑文芳露出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心想:自己一身優點,這孩子半分都沒遺傳到!
*
在即將吃年夜飯的時候,林墨拎著好幾樣禮物來了,他先是看一眼田文斌,然後跟陳愛荷和薑德山問好,把手中的禮物送給他們。
陳愛荷笑嗬嗬地結過禮物,讓他進屋坐。
程夕見他來了,笑吟吟地湊過來,小聲說:“你今天能和田叔過年,是我的功勞,你必須得謝謝我。”
林墨側過頭看她,十分真誠地說:“謝謝。”
這麼多人一起過年,一張圓桌放不下,薑德山又從彆處借來一張桌子。
薑柔把林墨和田家夫婦安排在一起,除此之外,這桌還有程夕和錢國多三兄妹。
經過這一天的相處,程夕對錢國多好感更甚,但不摻雜男女之情。兩人嘻嘻哈哈聊得特彆熱鬨。
林墨在旁邊看著,心裡莫名不舒服。在親生父母麵前,他沒多想,而是把目光放到李巧芬身上。
女人溫婉地坐在那裡,如果不說話,沒人能看出她有病。
他看得鼻尖兒發酸,很想叫她一聲“媽”。
程夕坐在他身邊,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立刻在桌下輕輕握住他的手,很怕他會不管不顧當場認親。
她手上的溫熱成功點醒了他,林墨努力壓下衝動,試圖恢複冷靜,並緊緊握住她的手,索取更多的溫暖。
程夕微微一怔,耳朵慢慢變紅。
吃過年夜飯,林墨便走了,田文斌望向他遠去的背影,內心深處充滿幸福。
*
過了除夕,每家每戶要開始拜年。
初一這天,鐘放拎著禮物來到薑家拜年。在走進胡同時,不禁露出一抹自嘲。
在兩年前的今天,他還是薑家女婿,在這胡同口被人狠揍一頓。
當時的畫麵還曆曆在目,幸好他和薑秋雨離婚了,不然能不能活到今天還另說。
走進大雜院,在眾人八卦的眼神中,他敲響了薑家的大門。
薑柔見他來了,挺驚訝。
“你請進。”
麵對薑家人,鐘放表現得很自然,他走進屋說道:“我奶讓我過來給大家拜年,伯父伯母呢?”
“哦,他們在裡屋,你跟我來。”
看到他來,陳愛荷他們也很意外,看著他帶來的東西更不知所措,糾結該不該收。
薑柔看出鐘家的想法,覺得多個朋友多條路,沒必要因為薑秋雨而避嫌,於是大大方方把禮物收下了。
“等改天,我去看看鐘奶奶,謝謝你們送的禮物。”
見她收了,鐘放鬆了口氣,因為他奶下達的任務終於完成了!
雙方對麵而坐,開始尬聊。
幸好陳愛荷善於交際,不至於沒話可聊。
“你畢業後在哪兒工作呢?”
鐘放說了一個香餑餑單位,然後問薑柔,“我聽說你在廣播學院讀書,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薑柔不想通過鐘家走後門,便含糊說道:“暫時還沒想好,等畢業再說吧。”
鐘放也的確接到任務,想在她的事業上幫一把。
“等你想好了可以告訴我,到時候有需要,我可以幫你參謀。”
這時,沈城東從外麵回來看到他,表情淡淡。
鐘放主動與他問好,表現得極為友善。沈城東見狀,這才打招呼。
等到尬聊結束後,鐘放告辭。
是沈城東送他出院子的,在即將離開之前,鐘放忽然說道:“當年的事,我還要謝謝你,是你找人寫了舉報信,薑秋雨才會消失在我麵前。”
沈城東深深看著他,假裝糊塗,“什麼舉報信?誰跟薑秋雨有關?”
“……”鐘放見他是這種反應,不得不懷疑,舉報那件事真和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