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芳從醫院回到李家村,擔心又因為自己耽誤了豔兒。上回花芽的事弄的她做了好幾天的噩夢,她可不能重蹈覆轍。
她還想著得讓豔兒伺候方慶呢,誰讓豔兒結婚前口口聲聲說她對方慶是真愛,愛方慶愛的寧願當第三者插足,不在乎村裡的名聲也要嫁給他。還到處說最會伺候男人,肯定比秦二華那個人見人煩的伺候的好。
方芳進到土屋,看到豔兒自己爬到炕上圍著被發抖。
“你咋了?”方芳假惺惺地關心著。
豔兒嘴巴發白說:“我沒事,剛才肚子疼現在已經不疼了。就是擔心二哥,不知道為啥總有股不好的感覺。你是不是去醫院了,告訴我二哥他怎麼樣了?”
方芳不想得罪人,也不能這個時候刺激豔兒。她假笑著說:“能有什麼事,不就是喝酒摔了,人已經醒過來了。走,你換身衣服我帶你到醫院去看看。”
豔兒半信半疑地問:“要是沒事他咋不回來呢?”
方芳說謊道:“在魚塘裡凍了一晚上擔心有彆的事唄。說到這兒我還真怨你,我二哥就在一號塘裡躺了一晚上你咋不知道找找呢?要不是嘴巴鼻子堵得沒那麼死,他的小命就得交代在那裡。你現在是我二哥的女人,不能還像搞對象時候耍性子。他脾氣不好你也知道,往後你還得指望著他生活呢。你看你肚子一天天大了,要是他對你不好你慌不慌?”
“二哥不可能對我不好。”豔兒被她說的膽戰心驚,也不瞞著方芳說:“他還說賺到錢都給我管著,就像吳輝對你那樣。”
方芳怕豔兒撂擔子不伺候方慶,也沒戳穿方慶根本在魚塘沒股份,就說:“那你還不趕緊起來,咱倆一起過去。”
豔兒的肚子隱隱作痛,強忍著從炕上起來換著衣服。
方芳站在門口呼吸著外頭的空氣,土屋四周潮濕常年沒有陽光總有種發黴的味道。加上經常有人在這裡抽煙喝酒,她越發在裡麵待不下去。
她等得無聊,打算屈尊降貴搭把手喂喂魚,沒成想剛走到一號塘邊上邊看到水麵上飄著三四條翻白的魚。
她以為這幾條都是餓死的,把一桶飼料全都倒到池塘裡。嘴裡嘀咕著:“豔兒還真不如秦二華,這些活等著誰乾呢。眼睛裡一點活沒有,就知道二哥前二哥後...”
豔兒穿好衣服,忍不住吃了粒止疼藥才跟方芳往縣醫院去。
到了縣醫院,豔兒可就傻眼了。要不是方芳提前有準備掐著她的人中,豔兒當場就能昏過去。
她還沒見到方慶在廁所裡被方雷找到時的淒慘摸樣,父子三人對方慶剛才的遭遇絕口不提,方雷給方慶洗了一個多小時,臭胰子用下去大半塊才去掉他身上的惡臭。
見到總算有人接手,方芳把豔兒往病床上推了一把說:“你快去看看你二哥,你二哥都不讓我們照顧,非得等著你來伺候。待會護士會過來告訴你每天怎麼給他按摩,你可要記住了,千萬彆偷懶,要不然你二哥可真站不起來。”
豔兒哭喪著臉,手扶著床邊顫顫巍巍地掀開方慶的被子。原本閉著眼睛的方慶突然暴起,衝她吼道:“哭哭啼啼個什麼,老子還沒死。醫生都說了過個三年五年就能站起來!”
豔兒眼淚唰唰地往下流,她捂著肚子問方慶說:“醫生真這樣說的?你能好起來?”
方慶遭到欺辱正沒地方撒氣,一手抓著豔兒的領子往她臉上招呼了兩下!
豔兒被他打蒙了,喃喃地說:“二哥,你咋打我?你居然打我?”
方慶動手後也後悔了,要是沒有豔兒伺候他,他還真無依無靠。
剛才聽到爹說把原本他與秦二華住的屋子給了老大兒子,他連反對的權利都沒有。他空洞地看向豔兒,一把抓著豔兒的手說:“我沒騙你,不信你去問醫生,醫生說了我能好起來。”
見豔兒眼淚汪汪地看著他,他咬著牙說:“我還得給大哥、小妹看魚塘呢,咱倆就還跟以前一樣住在土屋裡,等到、等到年底分錢,大哥和小妹都說要借錢給我治病,我要是動手術好得更快!你放心,來,去給我倒杯水來。”
他從沒有低三下四哄過誰,看到豔兒沒有拿水杯反而不管不顧地往醫生辦公室衝過去,他的牙齒都要咬碎了。
方芳見狀急忙跟著往醫生辦公室去,希望醫生能著重說明方慶會好。而不要說他要是不動手術,往後恢複的可能性越來越難。
方芳去的及時,故意把話往恢複上麵說。醫生隻以為她是想安慰家屬,就順著話往好處說:“隻要按照我說的方法,按時吃藥,多曬太陽,注意營養,血塊有可能被他自體吸收。連動手術都可能不會動,但是凡事不能太絕對——”
“聽到沒有,我二哥的癱瘓隻是暫時的。等到血塊吸收了,他就能重新站起來了。要說他這樣你也有原因,你要是早點發現他在魚塘裡淹著,他也不能成今天這樣。彆人都說夫妻本是同林,大難臨頭各自飛,我在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方芳幫豔兒擦掉眼淚繼續勸道:“咱倆做姐妹這麼些年,我對你也很照顧。你知道我們都是講究親情的人,不會把擔子丟給你一個人。你要堅強起來,不為你倆大人還得想想肚子裡的兒子。等到兒子生出來,你也有個依仗,我二哥說不準一高興病就好了。醫生不說了心情很重要麼,你可千萬彆在他麵前拉著臉啊。”
醫生本來還有話交代,見到方芳這樣說搖搖頭道:“既然方慶的媳婦懷孕了,那其他方麵我就不多說。你們作為親屬多照顧一下。”這話裡的意思方芳明白,醫生跟豔兒說的都是好的一麵,具有希望的一麵,也是看在她有身孕的份上。要不然他這樣說也是違規的。想著周圍都是方慶的親人,親爹、親媽、親哥、親妹,他都交代了一圈,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豔兒聽了醫生的話懸著的心放下了許多。她重新回到病房裡拿著暖壺到開水房裡灌了熱水,又去樓下小賣部買了塑料盆。
“二哥,我給你拿熱水泡泡腳吧。醫生說這樣活血。”豔兒蹲在地上,把方慶的腳放到水盆裡,水略微有些燙,方慶也感覺不到,死氣騰騰的內心如何都不會輕易被化開。
“豔兒,你是真愛我嗎?”方慶居高臨下坐在病床上看著給他泡腳的女人,這個女人年紀比他小上十二歲,正正好好一輪。
“二哥,你說什麼傻話呢。讓肚子裡的兒子聽到我臊不臊著慌。”豔兒想著也就三年五載的,熬一熬總會過去。方慶腿腳不利索正好,她到時候拿著方慶分下來的錢願乾什麼就乾什麼,方慶也管不著她了。
方慶陰惻惻地笑了笑,吸了吸鼻子,覺得鼻子裡還有一股難以洗淨的臭氣。
方家人見到豔兒專心伺候著方慶也都鬆口氣。方芳惦記著魚塘無人照顧,其他人生怕又攬上臟活,於是全都一起回家了。隻剩下豔兒在醫院伺候著方慶。
吳輝聽說方慶被人送到醫院,從外麵賣鯽魚回來,就馬不停蹄地趕到魚塘。
等他到了魚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麵的五個魚塘裡的魚全都魚肚翻白飄在水麵上。水麵白花花的一片,被風吹起漣漪,活像是一池花白湧動的水,根本看不到往日清澈的樣子。
吳輝腳下一軟差點掉到魚塘裡,多虧眼疾手快抓住岸邊的一棵樹苗。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的魚、我的魚!”
一個小時後。
派出所民警站在魚塘看了一眼就按照經驗說:“我取點水拿取化驗,八成是被人投毒了。你這些魚不能再流入市場,你統計下損失,我們登記後幫你立案。”
方芳此時也趕到魚塘,吳輝見到她緩緩而來就鬨了脾氣,張口就說:“看看你的好二哥給老子看的魚塘。就前麵五個魚塘吃的全是高級飼料,全都被人毒死了!”
方芳氣不過,跟他爭執道:“我二哥在醫院癱瘓呢,你還想怎麼樣?你想讓一個癱瘓的人繼續給你看魚塘?要不是給你看魚塘他能癱瘓?沒找你出醫藥費還算好的。”
“還不是你們家人求著我給他安排工作,他成天抽煙喝酒打牌,還勾搭女人直接換了個媳婦。他除了這些歪門邪道的有什麼事乾得好?”吳輝想起方慶以前在沙場時跟社會上的人有過節,據說是打了某個混子的女人,混子還放話說見方慶一次就整他一次。
“要不是你二哥自己在外麵管不住自己的幾把,他能有今天這一出?還敢找我要醫藥費,我不著他賠錢就不錯了。我告訴你方芳,你們方家彆蹬鼻子上臉,以為給老子掏了點錢一個個都想在老子麵前當大爺。你們方家人拿那麼點錢都要七湊八湊的,可不可憐?媽的,一群窮鬼,還在村子裡耀武揚威的,真是晦氣!”
吳輝憤怒之下,把內心一直憋著的想法說了出來。他指著方芳的臉說:“我還問過你有沒有毛病,你還說你自己很健康,結果到今天才發現有羊癲瘋,全家玩我一個很開心是不是?”
方芳第一次聽到他這樣跟她說話,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分辨,因為吳輝說的都是真的。
她站在吳輝麵前,難堪又失望。吳輝把氣撒出去,見方芳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氣消下去大半。
這畢竟是他的女人啊,他可不像方慶動不動就打女人,他可是上過幾年學的人。不是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老粗。
他走上前雖然黑著臉,但還是擁住方芳說:“都怪我太心急,沒考慮到你的心情...咱們現在是一家人,要為咱們的小家著想。這五個魚塘死了幾千斤的魚,你說我的心都要急死了。你千萬彆怪我。”
方芳想到她爹已經做主把方慶的房屋給了方雷的兒子,她到底不忍心讓方慶流落在外,跟吳輝討價還價道:“那咱們還是把二哥收留了吧,我爹把他的房子都給我大哥的兒子了,他如今這樣不說是不是沙場那邊的混子報複,總得讓他有個落腳的地方。”
“那、那他能乾點啥啊。”吳輝嘴巴上瞬間起了大泡,他被方芳的話氣到,直說:“他要是想在土屋住就得給我乾活,我管他能乾什麼!他乾不了就讓豔兒乾,總之我不會白養他。”
“沒叫你白養他。”聽到吳輝鬆口,方芳也抱住吳輝說:“咱還有十個塘子看緊點不會再有問題。”
“事情已經這樣我還能怎麼辦。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你們家投的錢也得折在裡麵,至少到了年底少分這個數。”吳輝用手比出一個四說:“五個塘子損失至少四千塊!”
“這麼多!”方芳差點又要一口氣上不來,吳輝趕緊給她順著後背,無語地說:“你也彆動不動就嫉妒生氣,說不準等警察同誌破案了,會讓犯罪的人給咱們賠錢。”
方芳隻有這麼想了。
她站在魚塘邊上,眼睜睜看著吳輝往外撈死魚,這些都是大團結啊。她心如刀割,甚至想著要不然把這些死掉的草魚拿到市集上去賣。
剛有這個想法,吳輝就製止了。他指了指遠處站著的警察說:“他們說被投毒的魚不能放到市場裡賣,就怕人吃了中毒咱們也得蹲大牢。那邊站著的兩位警察同誌是專門監督他們把魚撈出來統計,統計完了就會被拉到彆的地方一起處理掉。”
“這不是明擺著要把咱們逼死麼。”方芳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她不敢生大氣,把眼睛揉的通紅。
吳輝也是心如火燒啊。要是方慶真被人盯上,還有下次投毒該怎麼辦啊。他知道方家人都不是好相處的,要是他真把方慶弄走,說不準遭遇大變故的方慶會做出什麼極端事情,有了投毒的先例在前,萬一方慶跟著學呢?
吳輝這次孤注一擲,根本不敢有一點閃失。
村子裡,蘇家。
蘇桃吃著王蕾送來的老地瓜,噎得直錘胸口。咚咚咚幾下下來,王蕾趕緊跑到外屋地給她端水過來。
蘇桃桌子前麵擺著一張五十元的欠條,剩下的一百五十元都整整齊齊在她麵前。
“那秦二華讓你幫著轉交欠條和錢,她人又去哪裡了?”秦二華的遭遇讓蘇桃直揪心,她地瓜也吃不下了,擔憂地說:“她娘家人對她不好,她回不去。方家人更是不會認她。唉呀媽呀,她著急把錢還給我做啥啊,自己先留著急用多好啊。”
王蕾聽到蘇桃沒急著要錢,對蘇桃的好感又多少幾分。
她是後來知道秦二華的女兒花芽在那天晚上就沒了,秦二華拿著蘇桃給她的錢安葬了花芽。後來找到王蕾就把欠條和剩下的錢讓她轉交給蘇桃,還說:“我要往南邊去了,要是掙到錢我就給蘇桃打回來。我這輩子都忘不了蘇桃對我們母女倆的恩情。”
“她一走了之也算好的。”王蕾在村部消息靈通,方家人鬨成這樣村裡風言風語傳了不少。她跟蘇桃說:“先聲明我沒搞封建迷信啊,其次我還真覺得就是花芽的在天之靈對她爹的報複。你看,就是那二十塊錢,當初他爹死活不給。現在全都在縣醫院給他自己開藥。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你說奇不奇。”
“惡人自有惡人磨,秦二華也算是脫離苦海,雖然痛苦了些,不免為新生啊。”蘇桃感歎不已,對王蕾說:“那剛才警察同誌到咱們村裡每家每戶問口供是咋了?”
王蕾往門口看了眼,神神秘秘地跟蘇桃說:“你彆跟彆人說啊。”
蘇桃八卦地說:“不說不說。”
王蕾跟蘇桃透露:“是吳輝的魚塘被人投毒,死了五畝塘的草魚,聽說虧了有四千多塊呢。他們覺得是方慶得罪人被人害了。”
蘇桃第一反應不是彆的而是說:“那咱可不能吃吳輝魚塘的魚了啊,萬一中毒了呢。”
“可不是呢,我跟幾個玩得好的說了。咱們鄉裡鄉親想吃大魚都找吳輝買,你家沒買過不知道,許多人家逢年過節都是找吳輝拿魚呢。現在可好了,李書記還說儘量提醒一下村裡的鄉親不要再吃吳輝家的魚,實在想吃也得等等。這段時間恐怕不成了,萬一彆的塘子裡也被下毒了呢。”王蕾還是替蘇桃著想,說:“李書記跟他們商量先把魚塘封起來,吳輝不同意。你可千萬彆往外說啊。”
“吳輝也太自私了,萬一村子裡的人出什麼事怎麼辦。”蘇桃義憤填膺地說。
王蕾跟她一起吐槽了吳輝,過了一會兒等鍋裡的鹵料煮好了,蘇桃給王蕾盛了點說:“你嘗嘗,我打算鹵點雞爪子往攤子上賣,你喜歡吃勁道的還是軟糯的?我這有辣和不辣的,你幫我試試菜?”
“每次來你這都能開葷,我都不好意思了。”王蕾還真是不好意思,剛轉到李家村來還頗有怨言,認識了蘇桃以後兩個人相處越來越好,逐漸成為好朋友。
她好歹是城裡下來的,吃東西嘴巴挑,能幫著蘇桃試菜。鹵菜攤上的菜她都嘗過,對蘇桃的手藝讚不絕口。
“回頭你給我留半個豬頭肉,帶豬鼻拱的。我同學在縣裡工作,過生日就想吃一口地道的豬頭肉炒大蔥,誰家都覺得不地道。我跟他推薦了你家的,你記得給我整好點的。”王蕾笑盈盈地說。
蘇桃故意逗她:“男同學啊?你這麼上心啊?”
王蕾被她說的臊的慌,捂著臉不聽她說話。
第二天,蘇桃坐在自行車後座跟著林賦歸倆人一起往市集上走。路上說起方家的事,林賦歸唏噓不已。
往養殖場上班經過市集,正好林賦歸每天早上可以送蘇桃先去,下班就到攤位上幫忙,賣的差不多就一起回家。
今天有點不尋常,林賦歸送完蘇桃後到了場裡,跟孫大爺打了聲招呼,也不管他有沒有反應,騎著自行車到了辦公樓。
辦公樓下麵聚集了一群人,全是場裡的同事。林賦歸慢悠悠地從場裡食堂買了油條走過去看熱鬨,發現中間站著的那個人是雙飛燕,另外一個人他也認識,就是林江。
考完試快兩個月,林江這時候突然出現在場區太讓人意外。林賦歸偷偷躲在人群裡麵看他過來要乾什麼。
“你們到我學校告我,我丟了工作也就算了!為什麼要讓沒有資格的人頂替我上班。我一個個查了參加筆試的人的成績,我明明比他高零點五分,憑什麼要給他加五分?我應該錄取成臨時工,我是第十名,最後一個被錄取的應該是我不是他!”
林江幾近瘋狂,死死抓著雙飛燕的脖子不鬆手,衝著圍著他們的人群怒吼。